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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是路？黄泉是路？”
“哈哈，这是我长这么大，听到的最可笑的笑话。”
迪锋大笑，抱着膝盖，缩在船舷边，边笑边擦眼泪。
章鱼保罗漂浮在空中，触手随意的摆动，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你知道，我现在最想说什么吗？”迪锋哈哈笑个不停。
章鱼保罗黑色的眼睛有光波流转，但它语气平淡道：“你想说，如果刚才如果没那么好奇，该多好。”
“没错，我刚才就不该问，也就没有这么多烦恼。”迪锋拍手，想不到这章鱼居然看穿了他的思想，真是老而成精。
“但人不能总是活在幻想中，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
“闭嘴，别想骗我，黄泉是河，就是条河，那边是我的家，还有我的亲友，总有一天，我会回去。”迪锋厉喝，情绪激动。
保罗摇了摇头，不再说话，而是看着远方。在那里，地狱之门还在，但已经不再喷吐灵体了。
迪锋也看到了这些，他直起身来，希冀的看着保罗道：“这真的不是个笑话吗。”
保罗眼睛一直盯着那个地狱之门，淡淡道：“我没想跟你开玩笑，也没必要跟你开玩笑。”
于是，迪锋掩面，良久不语。
抵达地狱之门的时候，迪锋看了一眼这满船的灵体，又在此看向章鱼保罗。在见到保罗木讷的飘在那里，毫无表示之后，他失望的叹了口气道：“不管如何，还是谢谢你救了我。”
“应该的。”
“我想再问你一个问题。”
“说！”
“如果忽然有一天，我发现过去的东西都是假的，只不过是一场虚幻的记忆，那个时候，我是谁？我又该怎么做。”
保罗神情一怔，这是他第一次流露情绪，他想了想后道：“以前，我以为自己是荒海之神，但后来我才发现，我并不是，只不过是荒海之神的投影化生出来的神胎。我也曾迷茫过，以北海巨妖的身份在大洋上兴风作浪，毁坏船只，也曾以海怪的方式随着飞翔的荷兰人号冒险。”
保罗颇有些唏嘘，眼中神光柔和，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后来，出了一些变故，我假死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物是人非，飞翔的荷兰人号上面，戴维不见了，所有人都不见了。那个时候，我更加的彷徨，失落，比起以往更甚。
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执着于过往，想从过去的事情来找回自己的本我，本身就是错误的。”
“所以啊，过去的都过去了，与其通过过去来确认自己是谁，不如考虑，现在的你，又是谁。因为现在的你，才是真实的你。”
迪锋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拱手拜了一拜，道：“多谢指教，不过，不亲眼所见，切身体会，我对所有言辞都持谨慎态度。”
“哦？”保罗又恢复成了那种木讷的样子。
“我始终坚信着，黄泉为河，就算是不是，也要等我真正踏上去的时候，才真的算不是。”
说完，迪锋再拜，道：“请老人家送我回去。”
世间诸般事，都如梦幻空花一般，很多时候，根本就无法辨别真实和虚妄，像庄生梦蝶，不知是在自己梦中化成了蝴蝶，还是醒来之后，蝴蝶变成了自己。
迪锋并没有从水中一路往上游去，事实上，他只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个梦，眼前一片模糊，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地面的沙子上了。
“哇，你小子，居然早就逃出来了，害的我白白的紧张了半天！”
躺在沙子上，抬头，就能看到郑浪那张大脸，还有飞溅的唾沫星子。
迪锋以手遮脸，翻身起来，入目的，是忙乱的蝙蝠基地救援队。
这次蝙蝠队损失很大，长安区基地出动了六百人，再加上新区的二百多，八百多人，最后活着出来的，只有不足七百人，至于伤者则更多。
新人试炼小队一百人不到，活下来的不足六十，基地方面鉴于此次任务的难度太高，决定将放宽试炼合格的标准。这些人，全都通过了。
然而，基地方面只是一厢情愿的通过了，但这些通过的人并不这么想，这次试炼给了他们很大的刺激，很多人即便是通过了，也选择了放弃，因为，这蝙蝠队的死亡率也太高了。到最后，留下来的新人，不足四十。
再联想到此次任务死去的一百五十多资深蝙蝠战士，入不敷出，这蝙蝠队的新鲜血液将越来越不足，也难怪主管人事的刘女士会用尽各种方法来招人，就是坑蒙拐骗也在所不惜。
尹鹰来了，像迪锋问了一些问题：“你是怎么上来的？”
摄青鬼阴体彻底崩溃的时候，尹鹰和一些蝙蝠队精锐正守在第七层的入口处，因为担心新人的安全，他不顾别人的劝阻，在那里等了很久，最后只等到了郑浪一人。
最后，这猛犸基地塌陷的更厉害了，无奈之下，他们才退了出来，结果出来后，灰头土脸的尹鹰就看到迪锋这小子正毫发无损的躺在了沙地上，还在睡觉。
尹鹰臭着一张脸，老子在下面玩命，你在上面睡觉，这事搁谁身上都很不爽。
迪锋干咳了一声，解释道：“我也不知道，只记得被一个长官的明光包裹，带着飞上来了。然后我被丢在这里，因为找不到你们人，所以，我就躺地上歇了会，结果就睡着了。”
看尹鹰还是一脸狐疑，迪锋头有些冒汗，他斩钉截铁的下了个结论道：“嗯，就是这样！”
怕尹鹰继续追问，迪锋忙岔开话题，他指着那些排放在地面，被裹尸袋包住的残缺尸体，道：“队长，为什么你当初会选择留在蝙蝠队呢？这里死亡率这么高。”
看到那些尸体，尹鹰果然被转移了主意了，他沉沉叹息，情绪非常低落。
“以前，我也跟很多新人一样，被这里超好的福利待遇所吸引，但真正了解了这里的情况之后，才知道，这世界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你想获得的多，你就得付出的多。而这里高福利的背后，就是拼命。”
“和大多数人一样，我决定混够了一个月，就放弃，然后回去找个安稳的工作，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这里死亡率那么高，美好光明的世界需要有人来维护，但世上那么多人，为什么拼命的人是我呀？”
说到这里，尹鹰眯着眼睛，看着落山的夕阳，淡淡道：“只是，在一次试炼中，我看到了一群被邪教装在了罐子里的孩童。”
他比划了一下道：“那种人，在婴儿时期就被人放到罐子里，慢慢饲养大，最后身体被罐子挤压，变形，不能生长，只剩下一颗头颅露在外面。邪教的人认为，吸食罐装人的血液能强身健体，能白日飞升。”
郑浪不可置信道：“这简直就是胡扯嘛，还白日飞升，傻子才信。”
尹鹰点头道道：“但是，这世上真的有很多白痴信了，他们加入邪教，然后帮忙制造罐装人，然后一起吸食。”
他继续道：“当我们去解救他们的时候，这些罐装孩童个个瘦骨嶙峋，身上插满了管子，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深吸一口，尹鹰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你要知道，人，总会在不经意间感动，而改变我的，也正是那次新人试炼。在那里，我见到了一个罐装的孩童，她已经被吸的油尽灯枯了，就算我不去救她，她也绝对活不了几分钟。”
“我永远忘不了她当初看见我时候的样子，那双暗淡的眼睛再度燃起了希望的火苗，她说她想活，她在对我笑。”
“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我的出现，我带给了她希望，而她也充满了对生命的渴望，还对这世界心存希望，但她还是死了。”
“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个世界并不像公众宣传中的那么美好，需要有很多人拼却性命的为之奋斗，去维护它，那个人，为什么不是我?”
尹鹰走的时候，是拿着迪锋和郑浪的签名文件走的，从今之后，他们两个就是蝙蝠队的正式成员了。
“妈的，我怎么觉得我被套路了。”郑浪挠着脑袋，骂骂咧咧的，脑袋发热过后，他才想起来，自己不是打算试炼完了就放弃吗，怎么就签了呢？
“这货不会是编了心灵鸡汤来坑我的吧，靠，太阴险了。”郑浪越想越生气。
“妈蛋的，这心灵鸡汤有毒。”
迪锋瞥了眼郑浪，道：“有所经历，才有所感悟，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是编的。欺骗并非是错的，但要看用到什么地方，真实的言语有时候比善意的欺骗更伤人。”
郑浪哭丧着脸道：“但他坑了我，我不爽。”
“算了，别在意这些细节，反正现在反悔也晚了不是？”迪锋受不了他那副半死不活的熊样。
郑浪唉声叹气，他斜眼看了看迪锋，揶揄道：“你倒是看得开，还能在战场上睡觉，真有你的，你是不是还做梦啦？”
迪锋哈哈笑道：“是啊，我做了一个梦，不知道过去的我是不是真的，现在的我是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