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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八十五章 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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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连楚云笙自己都不能确定一击必中,然而,玉沉渊做的仿佛信手拈来,这是何等高深莫测的功夫傍身。

    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玉沉渊出尽全力,在无望镇街道上,遇到的那些要捉他们和莫离的老鸨和那些混混出手的时候,虽然他也出手快、狠、准,然而却也是眨眼间的功夫。

    楚云笙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出手。

    然而,这一次,楚云笙却是正面的,看着他出手。

    玉沉渊也不避开楚云笙的目光,他抬眸,对着楚云笙微微一笑,然后将下巴一抬,便转过了身子开启了那一道石门。

    楚云笙也不再多多纠结,立即调整好了自己的心绪,转身从自己藏身的假山上跳了下来,为了安全起见,她和玉沉渊两人心照不宣的将自己脚边上倒下的那个侍卫拖到了后面的假山藏好,便提起步子迈进了那一道石门。

    他们的步子才踏进去,进听到一道柔和的女声自里间响起:“什么人?”

    声音柔和,然而语气里却带着几分斥责和不满,而这声音也并不是昨日楚云笙听到的那个哭的梨花带雨的王后的,想来,应该是刚刚她看到的那个被王后带在身边捧着她的衣衫进去的那个贴身宫女。

    也不知道这宫女值不值得信任,为求妥当,楚云笙抬眸看了玉沉渊一眼,两人在同一时间停下了步子,然后楚云笙走到了前面,做垂首状走了进去,并答道:“我是来伺候王后娘娘沐浴的。”

    说这话的时候,楚云笙已经到了汤池边,并飞快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只见王后身着一袭鹅黄色纱衣,披散着头发坐在汤池边的竹椅上正望着冒着汩汩热气的汤池出神,听到楚云笙的脚步声,抬起头来看到来人是楚云笙的一瞬间,她的眸子里立即划过一道晶亮的光芒。

    而之前出声询问的那个宫女则站在王后的身边,在王后向楚云笙看过来的同时,她那双水灵的大眼睛也落到了楚云笙身上,看到楚云笙的穿戴,她的面上浮现出了几分疑惑道:“你是哪儿当差的?”

    楚云笙低着头,快步并恭敬的走到了王后身边,并不等那宫女再次出声询问,她脚尖蓦地一点,飞快的将身子射了出去,在那个宫女惊叫声发出来之前,她已经眼疾手快的点了她的昏睡穴,将之放倒。

    “姑娘!”

    等那宫女将将晕倒了过去,王后就迫不及待的从竹椅上站起了身子来,并一把抓住了楚云笙的袖摆焦急道:“姑娘,姑娘,你昨日答应让我见的人呢?”

    她的话音才落,楚云笙还未作答,站在石门口的玉沉渊就自遮掩住门口的假山走了出来,他身上的玄色锦服随着他走路的步子微微舞动,仿似微风吹过层层麦浪,只一角衣袂,就已经带上了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舒畅,然而顺着他的衣袂再往上,落到他那一张倾国倾城的绝色容貌上,越发让人移不开眼。

    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王后的神情就已经僵硬住了,她呆呆愣愣的看着玉沉渊,只是唇瓣不停的颤抖着,想要说什么,却似是发不出声音一般,只抬起手来,向着玉沉渊走过来的方向探了出去,似是想要触碰他,然而却才探出去一半,就堪堪的停住了,因为玉沉渊的步子也停了下来,在距离她一丈远的距离。

    他就这样静静的,含着笑意看着她。

    虽然他的眉眼里带着笑意,然而那笑意却并未达眼底,那般的冷,让一旁局外人的楚云笙都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

    “阿文……我的……儿……”

    良久,王后才用颤抖的唇瓣吐出这样一句话来,然而话还未说完,她的眼泪已经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的落了下来。

    未语泪先流。

    见此情景,就连楚云笙都觉得有些心酸和不忍,然而对面的玉沉渊的笑意却没有丝毫的更改,他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笑着看向王后,眼底里冰冷的光芒,犹如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语气也是冷淡疏离,且带着淡淡的嘲讽道:“王后娘娘这可是记错了,你的儿子,玉修文早就在十年前就死了,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听到这里,王后早已经泣不成声,她收回了本欲探出去抚摸玉沉渊的手,捂着自己的双眼,泪如雨下,并哽咽道:“都是我的错……这些年来……我……从未有停止过自……责……阿文……”

    然而,玉沉渊却似是丝毫也不在意一般,不等王后哽咽着的话说完,他的嘴角一扬,露出了一抹更为冰冷的笑容,并打断了王后的话,直接道:“如果你不知道,那么我来告诉你,他死在了仇人的刀下,被他们乱箭射死,乱刀砍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肌肤,他死在了那些疯狗的口里,被他们丢在了乱葬岗,被他们当成猪肉鸡肉一样抢夺,他死在了此生再难抹去的屈辱上,被他们……”

    说到这里,玉沉渊自己也再继续不下去,他收敛了面上那残忍至极的笑容,再不看对面捧着脸哭的痛不欲生王后,袖子一甩,便转过了身去,似是多看她一眼,他对她的恨意便要多上一分,多看一眼,他对过去那一段不堪且痛苦的记忆就要记住的清晰一分,多看一眼,那噬骨的痛意,就要痛上一分……

    虽然那句话玉沉渊没有说完,然而仅凭他说出来的这一番话,就已经让王后和楚云笙震惊不已。

    当年,那个因为顾及不上,没有被自己娘亲带走的孩子,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又是如何活了下来,并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的地位和权势?

    他现在的权势越大,地位越过,与当年的反差越大,就让人越为他心疼。

    “阿文……对不起……”王后听完这一番话,也啜泣着,用尽自己所有的自持力渐渐的止住了哭声,并抬起已经红肿的双眼看向玉沉渊一字一顿道:“是为娘的错,当初若不是我没有照顾好你……现在的你……我们也不会是这个样子……但是阿文娘知道错了,娘这些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没有一天夜里做梦没有梦到你们兄弟二人,你们是为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当初若是可以选择,娘愿意那个落到仇家手上的人是我,而不是你们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阿文……对不起……你……能原谅娘吗?”

    “原谅?”虽然王后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那般绝美的容貌哭成这样,任人见了都会心疼不已,然而玉沉渊却似是丝毫不为所动,他的目光落到汤池上,根本就不看王后一眼,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他似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讽刺的笑话,而他的嘴角也再度浮现出一抹冰冷的感情的笑意并冷冷道:“你跟我说原谅?王后娘娘,要知道,你现在是辽国的王后,享尽荣华富贵,要什么没有?我一个小小草民,怎么当得起王后娘娘的原谅二字。而我,即便当初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只怕也是一块腐肉臭肉,怎比的过你那天赋绝伦的儿子,更比不过你那身份尊贵的辽国三皇子,所以,这样的话,还请王后娘娘以后不要再说了,而我此来也并不是要来认亲的,只不过想看看你这些年过的好不好,想看看你在辽王死后要如何面对这朝政,想看看你是怎么被这些辽国人欺负,想要看看你要过上怎样一种屈辱的日子,现在看到你过的如此艰难和痛苦,我也就放心了。”

    分明是说着残忍决绝的话语,然而他的面上始终是带着嘲讽的笑意,配着这些话,听来更让人觉得残忍。

    然而这样的残忍,在比起玉沉渊之前所说的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些遭遇来说,显得无足轻重。

    楚云笙终于也有一些理解为何玉沉渊在明明知道阿呆兄就是他的孪生兄弟却并不愿意相认了,也能理解为何他对王后会带着这般刻骨的恨意了。

    因为爱,所以才会恨。

    爱有多深,这份恨便也有多深。

    当初她留下他一个孩子,所遭遇的痛苦越深,他对她的爱越深,那么今日里,他对王后的恨便有多深。

    只是,这也是一把双刃剑,既伤害迫于无奈无从选择的王后,也伤害了玉沉渊自己。

    楚云笙相信,他千方百计不计一切代价的来辽国,绝对不是他嘴上所说的只是为了笑着看王后过的好不好,只是为了看她的笑话……其实,他还是在意她的,比谁都在意。

    然而,当事人自己却并没有看清楚这一点。

    王后的眼泪已经流干,她抬眸,用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看着玉沉渊,愣愣道:“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了,我也知道是自己痴心妄想,奢望太多……其实,现在你站在我面前,哪怕是恨着我的,我也是开心的,至少你还活着,而且还活的那么漂亮。”

    说着话,她那跟玉沉渊有着几分神似的容貌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只是笑意才达嘴角,便又滚下了一行泪珠子。

    玉沉渊没有再说什么,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了起来。

    楚云笙站在他们母子当中,更不好再说什么,她正想着该如何劝和他们,就看到一道天青色的影子在眼前一闪而过,下一瞬,阿呆兄那笔直如玉的身子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

    一看到阿呆兄,楚云笙就忍不住拍了拍脑门,这么久了,她竟然忘了提前给阿呆兄吹吹风,至少也让他见到自己的亲娘有个心理准备,否则若他对待王后也如路人甲一样冷冰冰毫无感情色彩,那样的话……岂不是太伤王后的心。

    然而,事实证明,楚云笙的担心似是有些多余了。

    因为阿呆兄这一次在她身前站定之后,带着银质面具的他的目光就没再离开过王后,他甚至连长长的睫毛都没有眨一下,定定的看着王后。

    楚云笙就站在他身边,抬起头来,隔着这么近的距离看着他那双清澈漆黑的瞳仁里似是有一种汹涌的情绪在翻滚着,挣扎着。

    莫非,他还记得些什么?

    王后还不知道阿呆兄就是她另外一个儿子,然而自打阿呆兄突然鬼魅般的出现在楚云笙身边,并且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她抬起头来,对上阿呆的眼神的一刹那,也如同遭了雷击一般,再度僵立在了原地,半天才缓缓地,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语气吐出来一句话道:“这……你……是阿竹?”

    然而,她的问话,却并没有换来阿呆兄的回答,他只是睁大着那双无辜且清澈的眼睛看着王后,似是通过王后看到了更多的回忆,又似是只是空落落的看着王后,实则心思并不在眼前的景物甚至楚云笙的猜测之上。

    半天都等不到阿呆的回答,王后只得把求证的目光投向楚云笙。

    楚云笙只得点头道:“是的,只是……他太过单纯,有他自己的世界,寻常人走不进他的世界,他也不愿意踏入别人的世界……”

    后面的话楚云笙没有再继续,王后却已经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看来,她对阿呆兄的性子十分了解,可想而知,也许在十年前,阿呆就是这样的性子,就是这样孤僻偏执的一个孩子。

    王后的面上的恍然之色才退,便换上了几分怅然,她垂眸,似是在同玉沉渊和楚云笙说的,又似是在喃喃自语道:“我不该奢求太多的,当初只希望阿文能平安活着,希望阿竹能治好痼疾跟健康的孩子一样长大,如今老天待我也算不薄,这两样也都成了真,只是……”

    只是他们母子间却难再有感情维系。

    想到这里,王后的眼泪又再度泛滥了开来。

    楚云笙动了动嘴角,刚想安慰她些,却见刚刚一直牢牢地盯着王后看的阿呆兄突然抬手按在了脑袋上,虽然隔着半张银质面具看不清那张面具底下的表情如何,然而他紧抿成一条线的唇瓣,以及那一双清澈的眼睛里此时全是痛苦之色,无一不在说明着此时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