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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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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夫人在元春的凤藻宫中,亲眼见到娘娘与嫂子如何对待王禅,她那股子心气又跟着收敛几分:元春与高夫人那份敬重的态度,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王夫人心里固然泛酸,但她的婆家和娘家全都敌不过王禅的她娘家。王禅的母族她就更惹不起,怡安王府始终都是宗室里的顶尖儿——连娘娘和嫂子都得让上三分,不仅不服气不成,甚至连酸气都不敢表露出来。

    再有元春两次三番的敲打,王夫人不老实都不成。不过每每心里不痛快,想想逝去的小姑子若是知道如今境况……王夫人就自己把自己的安抚好了。

    这阵子元春有孕,圣上的贴补一下子翻了数倍,而宫中惯会捧高踩低的太监宫女也再不敢像之前那样胡乱讨赏。

    荣府往宫中的花销顿时大减,王夫人干脆让凤姐儿代她在外继续放贷,把自己的一部分本钱交给凤姐儿,她只管到时候收银子,除了府中大笔银钱依旧要经过她,其余小事便不怎么关心。

    见姑妈收敛起来,凤姐儿也跟着老实了好一阵,可随着娘娘有孕,姑妈把体己交给她去打理,她难免跃跃欲试:如今西北战事起,京里不少日子过得不妥当的勋贵子弟都要借银子去买门路,跟着大军到西北转一圈回来可就今非昔比了!

    凤姐儿自觉有娘娘和伯父一起给她撑腰,也不怕人赖账。于是荣府那院子刚修了一般,凤姐儿依旧在王夫人的默许下拿了银子出去放贷。

    今儿正巧就是旺儿来送利钱的日子。

    从贾母院子出来,凤姐儿又去了王夫人那儿坐了坐:姑妈这些日子难得和颜悦色,姑侄俩聊了好一会儿。

    元春境况很好,王夫人心中十分得意,可惜她找不到什么人好生显摆一回,找了一圈儿好像只有凤姐儿能说说话……虽然跟自己人显摆不甚满足,但好歹能“一吐为快”。

    却说凤姐儿奉承过王夫人,回到自己的院子,刚一进门就见旺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二爷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二爷身后的平儿则疯了一样给她使眼色。

    无奈平儿神色变化太快,凤姐儿看不懂。

    她此刻心如电转:旺儿出了事,居然没人跑到她那儿通风报信……今儿只怕不好糊弄过去!

    贾琏见凤姐儿径直往他跟前走来,直白道,“这小子的狗腿子正在大街上当众逼债,让我抓个正着。我这个刑部主事尚且不好在京城的大街上大声说话,那几个小子竟是比我还厉害几分。”说着,又微微一笑,“旺儿是个难得的忠仆,我问了这么半天,也不肯说奶奶一句坏话。”

    凤姐儿一听这话不像,但此刻她的秘密被人揭穿,恼怒之意远大于畏惧,她立时收了笑容道,“我做了什么坏事,我竟不知道?!”

    要不是离得远了点儿,贾琏只想甩出一耳光。

    他在衙门里午后小憩,居然做了个很长的梦,再醒来……就全都不一样了。

    他精神恍惚地在衙门坐了一下午,依旧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满脑子官司回家的路上,偏偏就让撞见旺儿带着他的跟班正堵在一户人家门前——就算没有那个无比真实的梦,贾琏也知道这群人在做什么!

    他前些日子隐晦的,直白的劝说她不要再外面放贷……凤姐儿显然都当成了耳边风!

    纵然夫妻感情不错,但贾琏已经能感觉到凤姐儿并不是大瞧得起他,乃至于他们长房,甚至于整个荣府。

    也就是娘娘封妃,他做官后凤姐儿才稍微收敛了一点。而她敢这般行事,仰仗的还不是王子腾!

    然而王子腾都要闭门自保的时候——虽然这件事在梦里没有,凤姐儿依旧在狐假虎威乱捞银子……

    更关键的是被逼债的那户人家贾琏记得:在梦里这家的男人就在西北发迹,在梦里的“将来”没少磋磨蹲在大牢等待流放的他老子!

    对梦中事,贾琏不敢全信,却不敢不信!他觉着这大概是祖宗显灵,前来示警。

    想到这里,原本忍住扇人的冲动,想好生说话的贾琏语气陡然变了味儿,“奶奶和我一起到老太太跟前分说吧。”说完,起身拉住凤姐儿便大步往外走。

    平儿想拦却又不敢。

    跪在地上不敢大声喘气的旺儿直接瘫作一团:闹到老太太跟前,二奶奶怎么样不好说,但他绝对要去了半条命。

    被抓了手腕,凤姐儿脸色一白:二爷自从领了差事,颇有些喜怒莫测,然而待她依旧不错。最开始稍微小心了一些后,她可不“故态复萌”?

    今儿让二爷言语一激,又见旺儿如此狼狈,她难免口不择言了一回……如今却是后悔不迭,当下她只能快跑两步跟上,另一手拽了二爷的衣袖便不肯再松手。

    梦里梦外贾琏都不曾有过这待遇……可他一想起梦里凤姐儿的所作所为,便狠了心抓住凤姐儿的臂膀,几乎是架着凤姐儿,坚定地往贾母院子里走。

    如果他已经知道的,还有梦里知道的,全然都是无稽之谈,凤姐儿何须如此心虚!

    这夫妻俩公然“拉拉扯扯”,满院子的人就没人敢劝:二奶奶得意时倒也罢了,然而二爷较真发起火来……二爷现如今是正经的官老爷,不再是管着家里庶务的长房大公子了!再说这儿可是荣国府,他们这些下人的主子姓贾。王大人再厉害,咱们不还是有娘娘吗?

    于是众人只敢开口劝一劝,上前拉扯帮手的那是一个没有。平儿心急如梵,有心想救救二奶奶,偏偏一样不敢上手——二爷只看脸色眼神,就知道这一次不是闹着玩的!

    平儿则打发了个小丫头到鸳鸯那儿报个信儿,至于阻拦……她真的不敢。

    却说贾琏和凤姐儿还没拉拉扯扯地走到贾母院子之前,贾母已然从鸳鸯口中得知了始末……

    老太太长叹一声,“这两个……也不让我省心的!”

    出身王家的儿媳妇和孙媳妇爱财,她早有耳闻。无奈自打国公爷去世,府里入不敷出,纵然老太太嫌弃王夫人和凤哥儿挪用府中月钱银子来放贷的手段忒掉价,却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这个家还用得着这两个。

    老太太暗自打算,亲上做亲等黛玉进门,再把中馈交到黛玉手里。

    无奈两个儿子在朝堂上与女婿有渐行渐远的意思,娘娘在宫中想与女婿的继室经常往来……也没什么太好的法子。

    老太太正思量着,贾琏已然拉着凤姐儿进门了。

    贾母定睛一瞧,凤哥儿虽然面色十分难看,但头饰衣衫都很整齐……看来并没动手。

    实话说,贾琏好色归好色,总归有些底线,当众打老婆还是做不出出来。反倒是凤姐儿情急之下,给贾琏手臂上划出几条印子,只是有袖子遮着,外人看不见。

    即便如此,贾琏也没对凤姐儿如何,最后更是把他媳妇扛到了贾母跟前。

    休妻……贾琏情知如今完全做不到,但今天闹上这么一场,就是要让老太太心里有数。如果老太太继续高乐,那他自然能另想办法。

    在梦里,二婶替甄家隐瞒家产,的确是罪加一等。

    但平心而论,荣府败落的根本原因并不在二婶和他媳妇身上,而是因为他父亲和二叔跟错了人,又一条路走到黑……最后靠山倒了,娘娘不在了,男人们都没有自救的本事,破落后也没营生,才一败涂地,再也翻不了身。

    作为男人,贾琏还不至于把责任都推给女人。像是明明昏君误国,非得说是红颜祸水……这种事贾琏不屑为之。

    不过贾琏再不会当着贾母替凤姐儿隐瞒。

    坐在贾母下手,眼眶微红的凤姐儿听着贾琏告状,逼债什么的……她也不放在心上:手底下出了人命她尚且不在乎呢。

    贾琏嘴里不停,余光扫到凤姐儿脸上,看见媳妇那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他补充道,“那户人家的男人到西北从军去了。”

    贾母闻言狠狠扫了凤姐儿一眼:追债的时候欺负欺负百姓倒也罢了,若真如此……稀里糊涂就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想想也知道,将士在前线搏命,老婆孩子却在京中受人欺负……这怎么说得过去?传到圣上耳朵里,纵有王子腾护着哪里得着什么好?再说王子腾哪里就敢犯众怒了?

    凤哥儿真是太糊涂!

    贾琏此刻冷笑道:“爱钱爱到不要命,我却是不许的。”他心说人命官司,凤姐儿都是不甚在意的。之后把他在衙门里看到的卷宗内容也跟老太太复述了一回。

    须知被凤姐儿逼债得走投无路的百姓,都往衙门里告了荣府一状。而贾琏做官之前,自家被人告了他竟一概不知……因为凤姐儿拿着贾琏的帖子,借着王子腾的名声足够压服百姓。

    虽然凤姐儿不痛不痒,但这些官司总是留下了些痕迹。偏巧进了刑部的贾琏可没有错过这些痕迹。

    凤姐儿乃至王夫人都敢草菅人命,但贾母非常在意人命官司!权贵欺压百姓不新鲜,但在圣上眼皮子底下鲜少有人会闹出人命来!

    老太太听完,先是气得胸口起复,转眼瞧出凤姐儿虽然在关心她的身子,但那股子不忿也自然显露,她也不多说,而是迭声命人叫来王夫人。

    王夫人路上就心绪不宁,赶到婆母这里,见老太太脸色难看,而贾琏和凤姐儿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眼眶微红,心知不妙。

    贾母也不给儿媳妇酝酿斟酌的功夫,上来就问,“娘娘前些日子指来的那条门路,可有什么说法?”

    所谓门路,就是元春费了不少力气才打听出白掌柜在京中开了家票号,她得到准信儿就让抱琴传出消息……无奈王夫人和凤姐儿在打听过后似乎不以为然:嫌弃这门路来钱太慢。

    不能说实话,王夫人便这样解释,“那掌柜颇为桀骜,打发赖大过去,都没见着人,送银子还得咱们上赶着……”

    掌柜越不上赶着四处找银子,这买卖背后的靠山就来头越大。让元春特地指明的门路……那靠山不是圣上就是太上皇……这都能不以为然!?

    贾母十分失望:儿媳妇和孙媳妇好似齐齐昏了头,这究竟是怎么了?!

    因为王夫人这姑侄俩已经笃定要给皇子,最起码也是将来的王爷做母族了呗。

    而贾母这个见多识广的一品国公夫人都不敢如此乐观:圣上儿子不少,现如今成婚了都还没出府封王呢!

    贾母心说这回真得好生说道说道了。

    荣府这个晚上鸡飞狗跳暂且不提,林海自打送走云光,一直心情不错,在书房里处置过庶务,更是美滋滋地回了房。

    到了三月,王禅的肚子已然鼓了起来,她坐着也更乐意歪着,而不是像以前那样正坐,脊背挺得直直的。

    不过听说老爷来了,王禅立时坐起身来,又要下床,林海上前抓住她的手笑道,“你现在不同以往,不用再想着伺候我。”

    王禅抿嘴一笑,也不推辞,“老爷怎么这么高兴?”

    林海抹了抹脸,“这么明显啊?”说着又笑了,“因为能平平安安地混到今天,真是侥幸。所以说,老实人也有老实人的好处。”

    前半句话王禅听着不对,可到后半句……她就笑开了,“老爷能算老实人?”

    “我办差兢兢业业,多余的事儿不问不想也不做。”林海一本正经道,“这还不老实?”

    王禅把着林海的胳膊忍不住道:“我爹、舅舅和哥哥们不知夸过老爷多少次,心眼多偏又把持得住。”

    什么啊!分明是进京之后发觉自己没靠山,他得小心做人……说白了,就是作为新人,尤其是他在户部这个要紧的衙门,更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先怂上一波准没错。

    正是这一怂,直接让他入了圣上以及义忠王的眼。

    不过林海今天高兴,确切的说是幸灾乐祸,绝不是因为他怂得其所……他跟媳妇也没啥可隐瞒的,“我是没想到云光是义忠王的人。”

    荣府和王子腾似乎都跟云光交好,他更依稀记得原著里王熙凤可是曾经烦劳过云光。

    小辫子就这样让捏在人家云光手里,林海除了心疼荣府两个大舅子以及隔壁老王三十秒,不用再多说或是多做什么了。

    却说云光回京后,圣上很快就下旨从官职大内侍卫的内大臣之中又点了一位前往西北,空缺自然由云光补上,而此时大军的先锋已然启程。

    林海回家就跟他媳妇感慨肃端王与忠顺王实在了不得:因为此次万众瞩目的先锋官正是出自这二位门下。

    当然,这并非没有代价。

    林海的两位上司在挣扎了小半年之后终于被齐齐“拿下”:因为肃端王与忠顺王为了让自己人成为先锋,作为向圣上的交换,不再暗中保护这两位户部高官……这两人不至于直接从户部衙门直进刑部大牢,但为了能平安致仕,只怕少不了吐露些陈年旧事。

    陈年旧事……林海依旧一点打听的意思都没有。

    不过两位上司没了,林海前进一位,从右侍郎变为左侍郎,而新任户部尚书仍是圣上的心腹。户部自此安生了不少,眼见后勤可以放心,义忠王在圣上与百官的送行下领兵离京。

    柳湘莲、冯紫英、卫若兰和贾蓉等少年人一起跟着义忠王离京。

    在军中仍旧颇有威望的北静王留京;而南安太妃的儿子,如今身上已经没了王爵的南安公作为三皇子的副手亦随军出征。

    顺带一提,南安太妃就是把探春收做义女,替她亲生的闺女远嫁和亲的那位。

    而大军离京之后,京城“平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王子腾再次出山:这次避风头真是避了个彻底。既然自己先怂了,他就不会挑剔旁人——显而易见,这个旁人专指云光。

    毕竟云光在拜访林海后,也给他送了帖子。当时王子腾考虑再三,回信说暂时不见。

    此时王子腾对云光的“屁~股”坐哪边并无太多怀疑——毕竟云光在西北为官多年,没拿过西北王的好处才怪了!

    云光返京后先与林海走动,那也没啥:林海可是圣上的人,又跟义忠王走得近,从宫中出来云光率先拜访林海理所应当。

    销假后,他跟云光还是“天天见”呢,又有什么话不能说?

    至于云光回京后一直没搭理荣府,王子腾也能理解:若不是荣府出了位贵妃娘娘,他都不大瞧不上。

    投靠东北三王的甄应嘉,则被这几人默契地抛在了脑后。如果没有什么天大的机缘,甄应嘉翻身无望。

    因为穆家的财富,谁都心动,包括圣上,几位势力不凡的王爷们就更不必说。甄应嘉大约是一时昏了头,并没仔细琢磨:改换门庭之后第一个接手的任务就是……火中取栗!

    自不量力地打穆家的主意,可不就是火中取栗?穆家可是一直暗搓搓地继续力量,到了能让北狄的汗王出兵与本朝一战的地步!

    甄应嘉那新靠山究竟把他放在什么地位也就可想而知。

    大军走了,林海这天难得休沐松口气,在家陪媳妇说话。两口子说来说去还是说到了甄应嘉身上。

    老爷那股子纠结简直溢于言表:甄应嘉倒霉,活该,但看着他死,还是有点难受。

    王禅枕在林海肩头,笑着劝道,“老爷也不必惋惜,这是他的命,还是他自己选的命,半点怨不得人。”

    林海捏了捏媳妇的小肉手,“你比我看得开。”

    “我哪里是看得开?事不关己,我才不挂心。”王禅一本正经道,“我现在心里就念着老爷,大姑娘还有我肚里这个……连娘家那边都犯懒呢。”说到娘家,她话音可就绕了又绕,能让人听出好些个意思来。

    前几天还挺着肚子进宫走动,还能带上黛玉……他媳妇儿是仗着谁的面子?

    林海哈哈一笑,“岳父岳母疼闺女,不愿意你操心费神,还疼出毛病来了?”他大概能猜着他媳妇为何来了这么一出。

    不得不说,林海猜得很准。

    王禅拉着林海的手,撒娇的同时也不是不心虚的。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老实一点,主动一点,“前儿我大嫂过来看我,闲话时问我还爱不爱出门……”说到这里,王禅脸红了。

    都是老爷忒宠她……自打听说这胎坐得很稳,她就越发惫懒。这些日子除了进宫往娘家走了几遭之外,老爷那边的应酬她竟是一样都没沾手……

    老爷因着职务的关系,不好随意应酬,但却不是无需应酬。连今儿大姑娘回荣府,她都没跟着过去瞧瞧……真是越想越愧疚。

    其实林海也稍有愧疚:这阵子光忙工作,给老婆孩子的时间太少了。

    俗话说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大军走了林海还是忙乎了好些天,于是老婆闺女这边稍微有点顾不上:老婆自来底气足,不用他费神,至于黛玉,有他这个爹就在跟前撑腰,哪还有人不开眼?

    总之这母女两个他都不怎么担心。如果这二人的身体有问题,他还有小金呢。

    想起小金,小金就在此时开了口,“有点不对劲儿。”

    林海拍拍媳妇的后背,“硌不硌得慌?”王禅正抱着他胳膊,肚子抵着他的胳膊肘。等媳妇稍微挪开点,林海才问小金,“又咋了?”

    “贾琏送黛玉回来,带着他女儿,我想提醒您贾琏的精神似乎与以往不同。”小金用了个林海很容易听懂的说法,“不知是受了刺激还是有别的机遇,他的精神力暴涨。”

    精神力暴涨,也就那么几种可能:进阶,吃药,穿越和重生。前两个在这个世界的可能性……在林海看来远远低于后面两种,原因无他,他就是个好例子。

    凭啥他穿越了,就不许旁人重生?

    再说贾琏要真是重生……他能挺乐见其成:比贾珍贾政重生靠谱。

    就林海自身的体会来说,无论穿越还是重生都是两个灵魂或者说是意识的融合,性格方面的变化倒在其次,而记忆的叠加,就是阅历的增长,最直接的结果就是……让人情绪比较稳定。

    自打进京,让林海窝火的事情很多——虽然他在穿越前也算淡定,但绝没有现在这么淡定。仔细回忆一下,他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很不容易愤怒,当然也不大容易开心就是。

    如果贾琏能好好消化这份好处,先不说振兴家族,收拾王夫人和凤姐儿,只说他能稍微跟对人,荣府兴许就不至于被抄家。

    估计贾琏此来,就是来问计的。这个便宜内侄要是带着原著里的记忆重生,见他这个姑父还健在,肯定急着过来说话。

    小金来了句俏皮话,“从某种意义上说,您也有伴儿啦。”

    “又不是从现代来的兄弟,什么伴儿啊。”林海笑了笑,“他又不能替我续命,不过宁荣两府里难得出个有点良心的小伙子。”

    林海正跟小金交流,他媳妇的大丫头已然前来禀报,“大姑娘回来啦。荣府琏二爷领着巧姐儿来拜见老爷太太。”

    既然来了客,夫妻俩移步厅堂坐等黛玉贾琏前来拜见。

    今儿黛玉回荣府,不仅有紫鹃跟着,还把林海的大丫头艾绿也带上了。

    艾绿是个“心高气傲”的丫头,府里这些年来往的就没几个少于三品,她对荣府这样日见没落国公府也没啥敬畏。

    紫鹃毕竟有个旧主贾母,心里对老太太依旧有几分亲近。

    紫鹃忠心固然没问题,但为了预防这丫头偶然脑袋一抽……林海预料到媳妇怀孕恐怕不怎么陪着黛玉回荣府的时候,特别点了艾绿时刻跟着黛玉。

    这次也不例外。

    不过这次王夫人和王熙凤姑侄俩因为放贷再次被抓,贾母一时顾不上黛玉,黛玉只在外祖母那里略坐了一会儿,就与宝玉等一众兄妹说话去了。

    话说黛玉和宝玉探春惜春他们三个都合得来,每每见面就叽叽嘎嘎个不停。

    而湘云固然稍微嫉妒过黛玉一阵子,但姐妹们经常相处,纵然有数日不见的时候,也有书信和礼物往来,尤其在诗词上湘云和黛玉又极说得来,一来二去,这两个比以前亲近了些。

    总之姑娘们外加一个宝玉凑在一处嘀嘀咕咕,有说有笑,唯独宝钗难得的不那么合群了一次。

    艾绿当着老爷太太和自家大姑娘,把当时宝钗的神情和言语学了个十成十。

    王禅听完笑着点评了一句,“薛大姑娘这个年纪,能如此沉得住气,实在难得。就可惜出身差了些……”

    王禅真心夸赞宝钗,不过她这番话的意思也很明白:宝钗的确出挑,但显然没出挑到让人忽视她出身的地步。

    宝姐姐委实不容易,黛玉靠着她爹的肩膀笑眯眯地听,心里则在琢磨:艾绿果然不爱多嘴多舌。

    殊不知艾绿这丫头早就得了林海吩咐,大姑娘和荣府表少爷如何相处,要背着这大姑娘向老爷太太禀报。

    林海毕竟是个现代人,他连媳妇都不肯拘着,更别提闺女了。

    平心而论,宝玉正是他见过的少年里容色最为顶尖的那个。跟真美男子宝玉谈谈恋爱练练手,黛玉又不亏……等到荣府出事,不管那时候是全家一起倒霉,还是贾琏挑大梁而二房败落,总之宝玉都没法儿再肖想黛玉。

    若是黛玉真钟情于宝玉,林海也不是没办法。荣府败落,没有贾政碍眼和王夫人指手画脚,林海并不介意给闺女养个小白脸——宝玉对家里人能叛逆不羁,一旦出了门他就变得很胆小。

    却说艾绿在这儿学舌,贾琏听了个全——他这个姑父不爱摆架子,而是喜欢家人坐在一处随意说话。

    巧姐儿生得极好,王禅瞧着就很喜欢,再加上肚里还揣着一个,她有点母性泛滥,搂着巧姐儿摩挲个不停。

    闲话了好一会儿,王禅觉着老爷该跟贾琏说些正经事——反正就是不适合她们娘几个旁听的事情,便拉着黛玉借口预备晚饭离开。巧姐儿则让王禅跟前的嬷嬷抱着,一起告退。

    “闲杂人等”转瞬消失,贾琏猛地起身,面对林海就是深深一揖,“求姑父救我!”

    你这小子略直啊。林海把便宜内侄的发髻都看个清清楚楚,暗道:能想清楚始末因果也算不易。

    贾琏等了会儿,就听姑父茶盖儿轻磕茶碗的声响,他不由面露苦涩:他这也是死马当活马医,试着央求姑父指条明路。

    不过他也很是明白,凭姑父的身家地位还有脾气,“什么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不仅无效,反而还会惹怒姑父。

    于是他缓缓站直身子,面显颓唐,“姑父,侄儿做了个梦……”

    林海眯着眼听贾琏叙述他的“奇遇”:嗯,果然是原著情节,但跟续书那部分差得有点大。涉及黛玉的部分,贾琏应该是有意回避了。

    而姑父这一脸平静的神色,贾琏越发笃定姑父跟他有相似的奇遇。其实只要稍微有心就不难发现端倪,原先姑父还在扬州的时候跟父亲以及二叔都交情不浅,尤其是与王子腾更是唱和不断。

    再说二婶对付黛玉妹妹的手段也挺隐秘,说白了就是不痛不痒,最多就是恶心恶心人,姑父要不是“知道了什么”,缘何这样果断地把黛玉妹妹接回身边,并迅速续弦?

    只要姑父活着就惹不起,现在续弦的姑父就更惹不起。梦里吞了黛玉的嫁妆,姑父若是知晓不报复都是姑父气量大,如今他还要请姑父救命……

    贾琏越想越沮丧,脸色也是越来越灰白。

    林海瞧了贾琏一会儿,就在贾琏似是心灰意冷打算就此告辞的时候,他才悠然开口道,“你总还有点廉耻之心,我很欣慰。”

    贾琏闻言猛地抬头,双眼睁大,“姑父?”旋即喃喃道,“原来您都知道了吗?”

    “我都知道又哪里稀奇?”林海微微笑道,“祖宗托梦,你又不是头一个。宝玉,还有你媳妇……对了,你媳妇那是宁府秦氏临死前的建言,只可惜她没放在心上。”

    贾琏目瞪口呆,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

    林海也不怕贾琏对旁人胡说,肃端王忠顺王这样有兵有钱又有人的“老人家”他扛不动,但荣府……就算有元春护着又如何?

    凭他的意愿,让宁荣两府抄家夺爵那是很难,但把贾政一撸到底不是难事。

    林海摆了摆手,“一会儿留下来吃过饭,回去你且仔细想想,怎么保全自己,保全家人……还有究竟谁要保全,谁要放生。”

    这大约是第一个明白无误地告诉贾琏“谁该保住谁该……随他去死”的长辈。这种事在贾琏这儿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不敢宣之于口。

    而且姑父这简直都不算弦外之音,就差直接告诉他:你要是护着老子昔日的仇人,那你也等着放生吧。

    贾琏现在也不大摸得准,姑父是恨上二叔一家,还是他们这一房也被捎带上了!

    饭后贾琏满腹心事地走了。

    王禅颇能察言观色,就剩夫妻两个的时候,她才问,“这是……荣府长房这位二爷跟他二叔那边……是想决裂还是怎么着啊?”

    林海大乐,揉着媳妇的脸蛋道,“你怎么这么聪明?”

    王禅被揉捏得说话也断断续续,但话里慢慢都是笑音儿,“他们二房那位太太整日里就想把大房的爵位弄到自家手里,哪个能瞧不出?她却也不想想,”王禅撇了撇嘴,“大房顶着一等将军的爵位,日子过得有什么滋味?我就听我堂姐说,贵妃似乎对她母亲也颇有微词。”

    “这都能传到你耳朵里?”

    “毕竟……”王禅正色道,“是咱们大姑娘的外祖家。若不小心着些,沾到大姑娘身上总归不是没事。”

    林海点了点头,由衷笑道,“你有心了。”

    王禅亦笑,“也是大姑娘与我投缘。”黛玉为人正直,不势力也不惹是非,非要挑剔也就是稍微娇气了些,但大户人家的姑娘有哪个不娇气了?

    却说第二日,林海早早起来正举杠铃锻炼,小金又来了条提醒,“义忠王妃有孕。”

    林海挑了眉,“啊?”他又急忙问道,“义忠王的?”

    小金有点不好意思,“义忠王超出我的检测范围之后,我才把他身上的标记挪到义忠王妃身上……才发现王妃怀孕都一个来月了。”

    “一个来月……太医都该摸出脉象来了吧?”

    谁说不是呢?义忠王妃有孕,这消息迅速传出王府,在某些人家那儿简直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其中最为尴尬的,就是刚刚过继给义忠王的昔日四皇子,现在的义忠王世子。

    于是到了他平素回家的时候,林海还在衙门里闷头办公呢——他今天似乎又得加班,然而义忠王世子的心腹已然悄悄等到了户部衙门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