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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他们这些外地人,在人家山上山下到处挖坑翻找,很容易引来居民的疑忌,认为他们是来破坏风水的。到时轻则报官,重则把他们抓起来打死,往荒郊野岭里一埋,都不是没可能的。
赵昊寻思一下,觉得他们的顾虑有道理,反正矿在这里,又不会长脚跑了,也不急在这一时,还是回去做好准备工作,再来探矿。
这些琐事,就不需要赵昊操心了。江南集团有强大的公关团队,而且潘家项家在湖州都有很强的影响力。
对了,吴承恩坐牢前,当的就是长兴县丞。还领着长兴的老百姓去杭州上访过……虽然半路就被截访了,但他在本地的威望可见一斑。
赵昊便决定回去后就让吴承恩负责游说,并趁机拉潘家项家入股煤矿,相信能很快摆平这里的官府、乡绅和百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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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紧赶慢赶出了山,上船顺流而下还拼命划船,终于赶在城门关闭前抵达了长兴县城南门。
说来就是这么巧,那边徐家兄弟也带着人牙子来到了县城南门,不过前者走的是水门,他们走的是旱门。
马车上,人牙头子刘准透过车窗看着外头的官差,神情有些紧张。
人牙子一般是不进城的,因为都在城外乡下作案,被抓的几率小很多。这次不得不进城拿钱,自然十分谨慎。他们特意选在城门将要关闭前才进城,盖因此时人们急着进城,官差来不及盘查,最是安全。
“大哥安心就好,城门丁认钱不认人,给他们几十文,才不管你是何方神圣呢。”徐璠一脸轻松,其实心情也很紧张。他知道越到最后,绑匪的心态就越容易崩,自然不遗余力的为人牙头子心理按摩。
“二弟说的是,是大哥着相了。”人牙头子不好意思的笑笑,指着自己的右眼皮道:“主要是这边眼皮老跳。”
“在我们长兴,是右眼跳财的。”徐瑛赶忙安慰道:“大哥这是入乡随俗。”
“哈哈哈,三弟真会说话,二弟更是。”人牙头子终于放松下来,开怀大笑道:“你们长兴人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这里。”
“那就住下,我们家就是大哥的家,咱们兄弟三人永远不分开!”徐璠亲热道。
“是啊,以后我们就同桌而食,同榻共眠。”徐瑛也亲热道。
“二弟,三弟。”把个人牙头子感动的热泪盈眶,感觉从来没这么温暖过。
“大哥!”
“大哥!”
徐璠和徐瑛也激动的伸出手,三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果不其然,在支付了一百文人头钱后,守门的兵丁便直接放行,根本就没有盘查。
人牙子们松开了握住怀中利刃的手,簇拥着马车朝徐家在县城的宅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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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赵昊乘坐的小船也在城关码头靠了岸。
码头上,穿着蓝色号衣的长兴县民壮,将整段栈桥封锁起来。几名穿着湖绸长袍、气度不凡的男子正在翘首以待。
看见高武那夺人眼球的魁梧身材,其中一人便高兴道:“来了,来了!”
赵昊这才知道,这些人是来迎接自己的。
不过马秘书不在身边,他竟想不起对方是谁来。
唉,没办法,谁让本公子见的人太多?
还是金科低声从旁提醒道:“说话那位是潘中丞的三哥。”
“哦。”赵昊微微点头,想起来了。潘季驯上头三个兄长,大哥叫潘伯骧,当过知县,年事已高,腿脚不便,已经不出门了。
二哥潘仲骖,翰林编修出身,可惜赶上严嵩专权,被贬为安庆知府,早早辞官回家,教导子侄读书。如今被赵昊拐到玉峰书院,担任常务副院长。潘家的十几个子弟也都通通入学书院,或者读小学。
剩下的就是这位老三潘叔骏,他比潘季驯还大两岁,但看上去却年轻了不止十岁,显然保养得宜,没遭过罪,没吃过苦。
他倒也不是纨绔公子,潘家这样的家风也出不来纨绔,但兄弟几个里,总得有人看守家业、奉养父母,不可能所有人都出去打拼的。潘家老三就是这样的任务,从留守青年变成了留守老年。
不过相继送走了老父老母之后,当了一辈子富贵闲人的潘三爷,也有些静极思动了。只是他大哥和四弟压着,不许他打破潘家‘耕读传家,不事商贾’的家训,这才没掺和进江南集团去。
因着二哥和四弟的关系,潘三爷倒是经常去昆山,和江南集团不少人都混的挺熟,金科作为集团安保负责人,自然不会不认识他。
赵昊也见过潘叔骏两面,过年时他还去乌程潘家拜过年,只是姓潘的实在太多,一时没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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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提醒,赵昊马上面现亲热的笑容,朝潘叔骏惊喜挥手道:“三叔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迎接公子了。”潘叔骏笑眯眯跟赵昊打声招呼,便介绍旁边的中年人道:“这是本县贾父母。”
“哎呀,竟劳县尊亲迎,实在折煞在下。”赵昊小小吃一惊,没想到长兴知县贾桂居然也闻风而来。
那位贾知县忙不迭还礼,客客气气道:“名震江南的赵公子光临敝县,下官荣幸之至,公子不嫌唐突就好。”
“是在下不请自来,还请老父母恕我冒昧。”赵昊踏着船板,在护卫的前呼后拥下下了船,跟贾知县和潘叔骏见礼。
寒暄之后,贾知县要设宴为赵昊接风,赵昊还有求于人,当然不能拒绝,便欣然答应。
贾知县便先上了轿子,摆开仪仗在前头带路……约等于前世的警车开道、交管调流,给足了赵公子面子。
赵昊这边上了潘叔骏的马车。虽然贾桂给他们准备了轿子。但两家都是书香门第,自然不会学那些土包子沐猴而冠坐轿子的。
马车上,赵昊好奇问道:“三叔怎知我来了长兴?”
“哈哈,公子的科学号那么漂亮,想不引人注目也难啊。”潘叔骏打趣一句,说实话道:“湖州沿湖一带,都是我家的地,你们在下箬河口换船的时候,我就得到了消息,赶紧坐船从府城过来。”
“原来如此。”赵昊恍然,忽然听外头高武敲下车窗。
“什么事?”他拉开车窗。
高武还没回答,方文闪现出来,凑近了禀报道:“公子,那兄弟俩来长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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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赵公子神情一动,轻笑一声道:“本事不小啊。那帮人牙子呢?”
显然,他对徐璠徐瑛坎坷的出逃之路了若指掌。
“跟着一起进城了。”方文的小声道:“应该是来拿赎金的。”
赵公子这时想到,徐阁老百年之后,就会葬在长兴。看来这里跟徐家,可能有什么渊源。
“还挺机智的……”赵昊摸着下巴,寻思该怎么帮帮他们。
“公子什么事?需要帮忙吗?”潘叔骏从旁问道。
“三叔,有一伙穷凶极恶的人贩子进了县城,也不知又要干什么害人的勾当。”赵昊便正色道:“我们身为良善市民,坐视不理会遭到良心谴责的。”
“不错,遏制犯罪,人人有责嘛。”潘叔骏会意的点头笑笑道:“但我们手无寸铁,怕不是坏人的对手。还是举报吧,相信贾父母有能力保护他的子民不受侵害。”
“老成,就这么办!”赵昊赞一声,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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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义三兄弟进了城,却没有直接找上门去。
因为方才那人牙头子刘准,借闲聊盘问二弟,你家宅子里有几口人,是个什么格局,管事的叫什么等等。
这可把徐璠给问倒了,他压根没来过长兴这处宅子,哪知道里头什么鬼样子,住了多少人,只认得那个叫徐正的总管,其余一概不知。
徐璠只好说,这里是自家的外宅,具体情况不太了解,不过府上总管徐正,乃是自己的心腹,只要见到他,什么都好办了。
刘准明明记得他,之前说自己是长兴商人的。见徐璠前后矛盾,不禁心中起疑,只是碍于兄弟情面,才没马上发作,却不得不谨慎起来。
他先在徐璠所说的那座大宅附近,找了个隐蔽处落脚。然后派人持徐璠的亲笔信上门,去找那徐正拿银子来接人。
刘准还一个劲儿的跟徐璠道歉,说兄弟们干这行,疑心病太重,自己怎么说都没用。等那徐正拿来钱了,让他们给二弟和三弟磕头赔罪云云。
谁知左等右等,都不见那徐正出现,连送信的也没回来。
刘准感觉不妙,正打算再让人去瞧瞧时,忽然四下火光大亮!外头响起凶神恶煞的高喝道:
“不许动!立即手脚着地,爬出屋来!”
“反抗者,格杀勿论!”
屋里众人登时吓尿,慌忙抽出兵刃,四下张望。只见屋外头亮起无数火把灯笼。那是长兴县捕快手持刀枪弓弩,将他们的藏身之处团团围住。
“他妈的,敢耍我们!”几个伙计见逃脱不得,就要先剁了徐家兄弟。
“冤枉啊大哥!”徐璠一边抱头躲闪,一边大叫道:“我等在土地公前烧过纸,怎么会出卖兄弟呢?”
“你让人去给你家管事送信,结果来的却是官军,让我怎么相信你们?”刘准眼中泛泪,感觉自己心都碎了。然后一脸痛苦的下令抓住他们,把两人当肉盾挡在身前,想要拼死一搏。
“谁都不准动,我手里有人质!”刘准缩在后头,高声喊道:“他们一个叫余西、一个叫余贝,是你们长兴有名的大富商!想让他们活命,马上让出条路来!”
“余西、余贝?”外头,奉大老爷命,亲自带队的长兴苟典史闻言一愣,问左右道:“我们长兴有姓余的有钱人吗?”
“别说有钱人了,本地连余这个姓都没有。”一旁的捕头很肯定道。
“余西、余贝……”另一边督战的黄师爷忽然一拍大腿道:“西贝为假,哪个当爹的能给儿子起这种名儿?这不明摆着告诉我们,他们是瞎编的吗?”
“妈的,敢拿我们大老爷开涮!胆子够肥的!”苟典史狠狠啐一口,下令道:“没有需要营救的人质,统统拿下!”
捕快们便一拥而上,不分青红皂白,统统全都拿下。
“唉,我们有人质啊!”
“我真要捅了!”
“大哥,还没看出来吗,不是我们出卖的……”
“杀了我们也没用……”
一阵鸡飞狗跳,所有人都被抓了起来。徐璠徐瑛自然也不例外,不过没挨刀子就已经是吉星高照了。
捕快们将这群人犯,统统塞进囚车里,凯旋回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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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小的单人囚车中,一下塞进来六七条大汉,真叫个左右为难、难上加难、强人所难。
徐璠和刘准脸贴脸挤在一起,后者满心歉疚道:
“二弟,是哥哥冤枉你了,你能原谅我一次吗?”
徐璠都要被对方口里的臭气熏晕了。
“你把头转过去,我就原谅。”
“哎,好。”刘准便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回头,却跟另一边的徐瑛又贴上了。
徐瑛的嘴唇被胡茬扎的生疼,直接就吐了刘准一脸。
“三弟,你没事吧?”当大哥的还是很不错的,不管自己的脸,先问对方怎么了。
“没事,吐啊吐啊就习惯了……”徐瑛一副被玩坏的表情。想他堂堂徐家三爷,在松江呼风唤雨多少年。怎么就一下子落到这般田地?
短短数日之内,阴沟也钻了,粪桶也泡了,还要如此屈辱的被装进囚车里,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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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间,县公馆里,贾知县设下丰盛的筵席,正在款待前来考察投资的赵公子一行。
一席过半,黄师爷笑眯眯的道罪进来。
“看来先生肯定凯旋而归啊。”贾知县感觉十分长脸,让他也入席。这可是长兴县衙能力的体现,在江南集团这边,肯定会加分。
赵昊又向贾知县和黄师爷敬了杯酒,他已经十六岁了,可以喝点果酒了。不过白酒还是不敢沾的,赵公子的记性本来就不好,再喝白酒怕是要彻底得上健忘症。
贾知县和黄师爷打听过,知道赵昊素来滴酒不沾的,顿时受宠若惊。黄师爷忙起身摆手,连道不敢不敢。
“应该的,应该的。”赵昊一团和气的笑道:“黄先生要是这么客气,往后可不敢再给你添麻烦了。”
黄师爷这才端起酒杯,低低的与赵昊碰了,喜滋滋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