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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摘星楼。
摘星楼名声再好,行事再有章法, 也不过一家青楼。楼里人多,鱼龙混杂,容色仍是此中人的生存倚仗。
知晓自己相貌太招恨,夏花从进楼起,便将人多是非多刻在心头。她从不与人拉帮结派,也从不刻意张扬自己的相貌, 每日素面朝天.衣着粗糙,极力收敛锋芒。然而相貌避开了嫉恨,却仍旧避不开麻烦。
夏花看了眼神色不善的三个娇媚姑娘, 迅速垂下眼帘。
她面上怯生生的, 脚下不着痕迹后退了一小步,将自己半个身子露出走道:“玲玉姐姐,香兰姐姐, 鸣柳姐姐, 你们找我有事吗?”
夏花已然记不得,这是第几次被人堵着教训。
“找你有事?”
穿着浅紫纱裙的姑娘斜着眼睨人,桃花眼里的嫉恨掩饰不住, “废话!来此处找你, 自然是有事!”
她刚说完, 身后站着的两个姑娘适时哼笑了下,恶意明目昭彰。
夏花眸中厌恶之色极快闪过,面上更凄惶。
她耷拉着眼睛, 缩着脖子怯弱又懵懂:“那……很急么?不急的话,我,我就先走了。春先生和夏先生还在舞房等着呢,我,我怕去晚了先生会生气……”
来人是与夏花一起学舞的几个姑娘,比夏花早进来,寻常最是看不惯夏花。其中黄衣裳的姑娘一听她说这话,顿时更来火。一个半路出家的野路子,凭什么叫.春先生夏先生两人另眼相待!
去迟了,春先生生气?很得意嘛!
仗着身高,她一掌将夏花推到在地,抬腿就要踩夏花的脚筋。哼!不是很会跳舞么?不是最爱在先生跟前装勤奋么?不过才进楼四个来月而已,装的这样,真当自己天赋惊人?
另外两个姑娘也怒,撸着袖子便过来帮忙踹。
夏花弓在地上,手脚蜷缩起来不叫她们踩。
那几人一看她这姿势,就知道她心中的顾忌。原本没打算怎么,见状反而起了狠心。
眼一戾,卯足了劲地非要踩断夏花的脚筋。
夏花护着手脚,嘴唇都要咬出血!
自从进了这腌臜地儿,吃了一次亏,她就没打算再心善下去。夏花的眼睛极快地扫了一圈,发觉四周没人,眸中狠戾一闪,也起了狠心。
她手慢慢伸进怀里,悄悄地摸着早早藏身上的细针。
只是,刚要扎向几人的脚筋之时,突然瞥见不远处妍妈妈越来越近的身影。她心中一惊,连忙又缩回手。
夏花默默将身子蜷缩得更小,突然放声大哭出来。
“别踩,求你们别踩!”
夏花嗓音软软细细的,在安静的走道上听着尤其的可怜:“春先生还要教导我飞天舞,脚筋踩断了就不能跳了!”
楼里姑娘私下有点纠葛正常,闹闹打打不出大事,管事妈妈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是断人脚筋就恶劣了,毕竟楼里的姑娘都是财产。
果然,妍妈妈听到这话,有了反应。
事实上,夏花半个身子都露在外头,妍妈妈其实老远就看见了。妍妈妈比一般人心狠,在她看来遭人欺辱反击不了那都是没本事,她原不想管。让她在意的是,底下那个是春愿意教导飞天舞的。
消瘦刻薄的脸上,神色变得难看。
摘星楼的名头,全靠多才多艺的姑娘打出来。可这姑娘的才艺,也是靠楼里教导妈妈的调.教。春是舞技最厉害的教导妈妈,飞天舞更是她独门秘技。若不是十分讨她欢心,想她教你,那是做梦也别想。
“都在干什么!”妍妈妈厉声喝道。
踹人的姑娘闻声看过来,顿时一惊,具是停下踹打的手脚。
妍妈妈人还没上楼,立在台阶上,眼神冷冷盯着上头动手的三个姑娘:“玲玉,香兰,鸣柳。胆子不小啊,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动其他人!”说着,她的视线又落到躺着的夏花的身上。
夏花适时偏过身子,将脸完整地露出来。
妍妈妈看清了脸一愣,顿时一阵后怕。
她方才要是没过来,这么一个好苗子就被要踩坏了!
妍妈妈身为楼主掌事,平常掌管楼中大小事务的。夏花虽说得人看重,偏又从被卖进来就被骊妈妈看得紧,自己又除了练舞很少出房门。说起来,妍妈妈还不知道有夏花这么个人在。
这么闹了一下,夏花是要进了妍妈妈的眼了。
果然,妍妈妈的脸色在看到夏花漂亮的脸蛋边一块青紫后,眨眼间就青黑下来。她缓缓走上楼,刻薄的脸变得可怕:“给你们一炷香,一炷香之后,我要看到你们三个在私教楼里。”
三个姑娘的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瞬间煞白。
私教楼,摘星楼里处置不听话的姑娘的地方。
夏花闻言,极快地瞥了三人一眼,眸色慢慢黑沉。就见妍妈妈已经上楼,她挣扎着在妍妈妈的搀扶之下站起来,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三人又看了看妍妈妈,最后白着小脸眼一闭,昏了过去。
然后她就听见,妍妈妈冷冷的说道:“若是不在,你们三个明日一早就从中院滚出去吧!“
中院,通种院,摘星楼明日之花的调.教之地。未学成出了中院,意味着不堪调.教,资质下等,卖身。
方才还盛气凌人的三个姑娘颓丧地跪在了地上,吓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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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边幽州城,王家别院。
夏暁是被脸色铁青的世子爷给抱出别院的。其实也没什么,夏姑娘只不过自说自话地演了一出糟糠妒妇撒泼戏,顺带着,扇了知府太太的几个大嘴巴而已。
某些场面羞耻度太高,身为戏中男一号,男人差点没被气死!
回程的马车里,两人割据一角,相对寂静无声。
周斯年额头的青筋跳跳的,灌了好几盏茶也还没能平复下来。夏暁缩在拐角一动不动,假装自己是一只鹌鹑。
世子爷冷笑,现在晓得过分了?
晚了!
夏暁吸了吸鼻子,她也很委屈啊。
她又没怎么。刚才周斯年那脸色明明就是要发火的,她不就提前帮他撒撒气嘛,有什么可气的。
悄摸摸偷看了一眼周斯年,夏暁心中还有点小不忿,而且,那个女人可是说要毒死她哎,她小小地报复一下不行啊!
敏锐地抓到夏暁在偷瞄他,那不知悔改的小模样,男人的脸色顿时更青黑了。
夏暁乖觉地缩回乱看的眼,头低得更下了。
侍墨李嬷嬷两人分坐在车椽子的两侧,听不见里头声音,侍墨疑惑地看着李嬷嬷。眼神问她怎么了?
……怎么了啊?
李嬷嬷摸了摸鼻子,她说不出口。
于是,马车一路很沉默地回了客栈。
于是夜里,夏暁才知道这位爷,他是真的气狠了。
世子爷发誓,他人生在世二十二载,还从没如此窘迫无言过!
他双手掐着夏暁的纤细的腰肢,将人按在怀里狠狠地撞。滚烫的汗水一滴滴滴在夏暁身上,凶狠之意尽数展露:“好玩么?作弄我这么开心?胆子够肥的啊?爷若不收拾你,你这女人是不是还要上房揭瓦?”
夏暁无助地蜷气了脚趾,觉得自己委屈死了:“那个,我是帮你啊。爷你看啊,那女人,不是放过你了么……”
被她扇了一顿,看你都躲。
世子爷眯着眼,简直气笑了:“哦?这么说,那爷还要谢你咯?!”
“可,可不是?”
夏暁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扭了下腰想往后退,嘴巴还不饶人,哆哆嗦嗦地狡辩:“赵家两个姑娘可凶了,凶,凶就算了。她们脑子,还有病,疯起来就骂人……”
湿漉漉的猫眼儿谴责地瞪着身上的男人,仿佛在说,你看我对你多好啊!你这样恩将仇报怎么是人!
世子爷嗤笑,抱着她就是不放,甚至更凶。
夜渐深,床榻摇晃许久才终于停下。男人重重地喘着粗气,低头一看怀里人。大大眼儿里都飘出水花了,还执着地拿小眼神谴责他。
世子爷抱着她突然噗嗤一声,大笑出声。
夏暁又困又累,狠狠瞪着他:“大晚上扰民,小心店家来骂你!”
男人嘴角的笑意更大,笑得更猖狂。
洗漱的时候也在笑,李嬷嬷看着眉眼如花开的世子爷,看着小鸡啄米的夏暁眼神渐渐收起了轻视。
笑了老半天,他终于笑够了,夏暁也睡着了。
摸了一把怀里人的粉扑扑的脸蛋儿,世子爷轻声感慨:“……奇怪的丫头,真不知怎么长大的?”
罢了,也不过无伤大雅地闹了一场,除了丢了些廉耻,好似也没坏正事儿。世子爷长臂卷着将人往怀里搂了搂,合上眼睛也睡了。左右这里人也不知他的身份,闹就闹吧!
第二日又生龙活虎的夏暁咬着面条轻哼,底线又低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