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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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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岁生日那天我突发了场急病,记得那晚雨,好像也有这么大。”雷声过后清慈转身对我们道。

    他说话时候身体一直都发抖,我知道这种天气全身裹湿透衣服里这种滋味不好受,但他似乎并没不意这一点,管脸已经冻得发青,他仍站积满了水那块地板上,自顾自说着话:

    “那晚我莫名全身红肿,高烧烧到四十度,疼痛感觉直到现都难以淡忘。救护车带我辗转了好几家医院,但没有一家医院能有办法稳定我病情。当时他们都以为我活不成了,可是没想到一周后,那些红肿却自己退了,没靠打针没靠吃药,退得有点莫名其妙。”

    “而身体恢复没多久,我发觉自己迷上了古琴,无师自通,仿佛那些指法和琴谱生就烙我脑子里面似。我父母为此而欣喜,并且有意把我培养成一名专业音乐家。但,我让他们失望了,就十五岁那年即将进入音乐学院前夕,我放弃了他们为我安排好所有前途,偷跑进寺里出了家。”

    “很多人为此震惊,他们无法想通我行为,尤其是我父母。那阵子他们天天跑到寺里去哭闹,甚至跪地上求我,想要把我重带回家。而我无法让他们知道是,我进寺庙是必然,因为我这条命是佛祖给,而我这双眼睛,也只有进入庙门后才能得到安静。”说到这里,他话音顿了顿,朝我方向看了一眼。“我知道这种滋味你也体会过,是么,你家窗户和玄关上到处可以看到这种东西。”

    话音落,手指向玄关上狐狸贴那儿一道符。

    我朝那方向瞥了一眼,没有吭声。

    他继续道:“五岁时那场病恢复后,不仅仅带给我一些令人惊喜东西,也同时带来了一些令人惊骇东西。某个夜晚我练琴时候,看到一个女人顺着窗台慢慢爬进来,她身体很庞大,像只被水浸泡了几天几夜面包,她慢慢慢慢朝我身边爬,一边爬一边从眼睛和嘴巴里喷出很多黑色液体,我吓坏了,想叫,可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想动,可是一点也动不了。眼睁睁看着她爬到我脚下,又用那只湿漉漉巨大手沿着我腿模到我脸……就那么过了很久,久到我几乎都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心跳了,这时有人走进了我房间,拍了我一下,而那女人也同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打那以后,隔三岔五我总会看到这种东西,通常都是我一个人时候。那时候我总是不敢朝角落方向看,因为不知道会什么时候,那个角落里就会突然多出个人,有站着,有蹲着,有些朝我笑,有些朝我哭……而这种遭遇我不敢对任何一个人去说,我怕他们会以为我练琴练到走火入魔,疯了。”

    “那时候跟我相伴多,除了那把琴,就是从爸爸书橱里找到一本金刚经。起先我发觉有它身边时候,那些东西对我会有些忌惮,后来我开始试着默诵一些经文,每次当它们出现时候我就一直念一直念,那样它们就会离我越来越远……”

    “直到后来当了和尚,那些东西才彻底从我眼前消失。整整八年,我从未有过那么一种宁和安全感,我寺里生活,寺里学习,寺里弹琴,也开始教那些喜欢古琴香客们一些简单指法和韵律。而就那个时候,我遇到了林绢。”

    “那大概是两个月以前。我看到一名熟识学生到我授课地方,说要介绍给我认识。第一次见到她,发觉原来真像书里写那样,一个女人可以美成那样。但她看起来很苍白,并且似乎害怕着什么,那种深深地恐惧着,却又无从说出口感觉,同我八年前很类似那种感觉。所以忍不住特别地留意她,关心她,并且无法抗拒她接近……知道后来,我和她佛面前做了神佛无法能原谅我们事情,我想应该是从那一天开始,佛放弃了对我保护,因为那天之后,我再次看到了那些东西。”

    “初是林绢家里,那时候我正放纵到魔佛不分,然后我看到了,一张脸天花板上,静静看着我们。”

    “出于一种本能,我当时就逃出了林绢家,但那次虽然很害怕,但我一直认为,那只是我某种幻觉,某种犯戒之后产生罪孽感而导致幻觉。可是不久之后,我再次见到了那种东西,而且,这次是供满了佛像大雄宝殿里。”

    说到这里,清慈用力吸了口气,朝窗外铺天盖地雨幕深深看了一眼。“我想你们一定都无法体会到我当时始终什么样心情。恐惧,恐惧不足以描述我心里绝望感,因为那是大雄宝殿。我大雄宝殿金身佛像前看到了一个浑身是血东西,它呜呜咽咽地哭着,抹着满脸黑血,一边朝我伸出手。我可以清晰地闻到一股浓重血腥味从它肮脏身体上散发出来,轻而易举掩盖掉了周围整日整夜燃烧着香火味道。”

    “金身佛像前?”不得不说,我被他清慈这段述说说得有些惊诧了,所以不由自主插嘴问了一句。

    我知道我们市里那座寺庙里有一尊金身佛像,那是尊真正肉身菩萨,也是这座寺庙标志。它是两百多年前一位得道高僧坐化后而成,经历了战争,文革,十年动乱里被和尚埋寺庙枯井里保存下来,五十年前重塑金身,之后一直供奉大雄宝殿里。非常有名。

    这样一尊佛灵性是极强,小时候撞克到过一样极凶东西姥姥曾带我去那里避过邪,我亲眼见识过它法力。

    这样一尊肉身菩萨,怎么可能会有鬼魅放肆到它面前作祟?

    清慈朝我点了点头,一边眨了下眼。

    奇怪是他眨眼样子再次令我产生出一种特别古怪感觉,却又说不清楚,那古怪到底是怪什么地方。

    “后来那些东西变得开始越来越嚣张起来,初它们只是离我远远,站着看着我。后来它们开始离我越来越近,甚至我把自己藏佛龛下面时候,它们仍能找到我,虽然无法靠近我,但它们离我近距离里徘徊着,对我说着一些只有它们自己能听懂话,一边伸手想要拉住我。日复一日,我整天整天地生活这样一种状态里,无处可逃,也找不到一个人可以诉说。因为那些东西除了我以外谁都听不见,谁都看不到……”

    “而那时候我身体也开始发生了一些奇怪变化,”说着,清慈伸手扯了把自己头发:“看,看我头发,还有我眉毛,我胡子。看到它们颜色了么,奇怪颜色,绿色。你们见过有人长着一头绿颜色头发么?呵,当然,这还不是可怕,让我感到可怕是我身体,我身体,我不知道它究竟发生了什么,它变成了这样……”话音落,他转过身,用力扯下了他身上外套。

    于是我被狠狠地吃了一惊。

    我看到他后背□背心外皮肤上长满了一些奇怪、细小肉粒,肉粒上钻出一根根细细绿色毛根,一根根笔直竖立他皮肤上,这情形不但令人恐惧,还感到一阵阵发自身体深处寒意。

    轰!

    这时突然一阵巨大雷鸣声窗外不远地方炸响,震得地皮一阵颤抖。随即大一波豪雨从天上浓云层里撒了下来,密密层层,没头没脑对着这栋老旧建筑一阵轰炸。

    老房子就像个饱经沧桑老人,纵然外部改造内部装修,也很难改善那些日积月累下来隐患,有了点风吹草动就会伤筋动骨,何况碰上那么大一场暴雨。就那么短短瞬间,雨水开始从窗缝间渗透进来,沿着窗台滴滴答答漏地板上,散发出一股冰冷潮湿味。

    清慈这股潮湿味里浑身颤抖地站着,露着他那张长满了可怕、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背。

    我不知道该对这可怜男人说些什么。

    这冰冷恶心到让人心脏发毛感觉,我除了沉默,什么也做不了。

    就这时我突然隐隐听见一阵拍门声。

    砰,砰砰……

    刚开始以为是幻觉,因为雨声实太大,所以令周遭一切声音都变得有点模糊。

    后来那拍门声渐渐清晰了起来,连清慈也听见了,因为他很穿好了衣服,回头朝我看了一眼。

    那声音听上去方向是从隔壁店门口传来。

    这让人有点意外。都已经是半夜了,那么晚了而且雨还下得那么大,谁会这种时候跑到我店外来敲门?

    正琢磨着,回头看到狐狸一转身朝厨房走了过去,我也想跟过去看看,他却回头朝我做了个停下手势。

    于是我没再往前跟,只跑到窗口边贴着窗玻璃,朝外头店门方向看了过去。

    外面雨实大,长期没有承受过这种雨量马路已经积起一洼脏水,水漫过人行道涌到了我家店门口台阶下,看速度还有不断往上攀升趋势。

    一道人影店门口站着,个子很高,全身罩层宽大雨披里。

    手里似乎提着样东西,一片昏暗光线里闪着点幽幽蛋黄色光,细看原来是盏灯,一盏烧着蜡烛玻璃罩小马灯。灯光风里摇摇欲坠,那人用手小心翼翼地护着,一边时不时地店门上敲两下,过了会儿店里灯亮了,狐狸推门出来,站门口跟那人说着什么。

    看到这里忽然感觉到边上清慈看着我,我回头朝他看了眼,他眼睛再次一眨,这动作令我微微吃了一惊。

    因为他眼睛眨动样子很奇怪,不仅上下两道眼帘动,两边眼角处竟然分别有两层膜似东西,他眼睛眨动时突然出现,迅速地眨了一下。

    难怪之前见他眨眼时会觉得不对劲,太诡异了,这人竟然有两层眼帘……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这时忽然听见他问我。

    我愣了愣。

    好像是第二次被他这么问了,但我可以肯定我们以前从没见过面,于是摇摇头,这让他眼里微微闪过一丝失望。

    “说来也怪,我总觉得我们以前好像见过,这地方也是。”边说,他边走到我身边,隔着窗玻璃朝外头看了看:“很眼熟,这条马路,还有那边那条弄堂……”

    就他刚说到这里时候,我却冷不防吃了一惊,因为窗外灯光所及处我看到一道人影正从外头走过,可是清慈却似乎并没有看到。

    那人个子极高,头几乎高过我家窗顶,却很瘦,瘦得像根竹竿似,因而显得身上那件雨衣异样肥硕宽大。那件宽大雨披将他全身裹得密密实实,只露出一只苍白手,手里提着只小小马灯,里头半支白蜡烛一片大雨中挣扎摇曳,闪烁着一小团萤火虫般微弱光线。

    经过窗前时他忽然头朝我这方向转了转,一瞬间房间里灯光映亮了他隐雨披下那张脸,那张脸同他手一样苍白,却空空,空得一样东西都没有。但不知道为什么,偏有种莫名其妙吸引力,吸引人情不自禁地盯着那张脸看,紧紧地盯着它看……

    突然后衣领一紧,我被人一把拉着朝后退了两步。借着玻璃反光我看到铘那双眼睛我身后闪出道亮紫光,只那么一晃神瞬间,再朝外头看去,那高个子已经不见了,只有哗哗雨点空落落马路上倾泻着,瓢泼不。

    砰……砰砰……

    突然敲门声再次响起,却不是从店门那里传来。声音非常清晰,因为它就来自这栋房子大门口。

    砰……砰砰……砰砰……

    没得到回应,那敲门声又一次响了起来,比之前重了点,并且有点急促。

    会是谁?

    没等我开口问清慈,他突然脸色一变猛地朝后退了过来,那表情活像见了鬼似。

    “清慈?”我被他动作吓了一跳。

    正要问他出了什么事,这时窗上突然咔声轻响,一只手蓦地出现了窗玻璃上。

    一只烧焦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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