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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九章 潍坊会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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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违的拼手留弹场景,再次出现。扶桑军人将最后的手留弹投掷而出,鲁军立即还以颜色。对于密集队型的敌人,手留弹起到了很好的杀伤效果,敌我双方,皆是如此。

    弹片飞散之间,前排士兵被炸的血肉横飞,整齐的方阵,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缺口。但是很快,后排的军人填补了空缺,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扶桑军人高举刺刀向鲁军发出死亡邀约,鲁军士兵立刻以刺刀回敬。快速奔跑的士兵,借助惯性撞在一处,白光闪动,人仰马翻,惨叫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自扶桑铁勒战争结束之后,东方战场上,规模最大的一场白兵战拉开了序幕。来自岛国的武者与守护家园的勇士,以白刃相向,用鲜血和生命,为实现名为胜利的目标而努力。

    由于担心误伤,炮兵此时已经失去作用,鲁军火力上的优势被极大削弱。手留弹、枪弹这时都已经让位于白兵,刺刀战的胜负,将极大影响战争走向。

    由于军粮充足,每人每天有一斤八两足额的军粮供应,兼且食谱里有鱼肉等肉食,鲁军的营养状况远比共合其他省份的同袍为好。且素来注重格斗训练,即使是工、辎、炮等特种兵,也要进行白兵训练,素来视白刃战为看家法宝,面对刺刀时,并不会感到恐慌或是手足无措。

    鲁军普通士兵的拼刺,都来自于王五、马艮等一干善于技击的武者,共同研究编撰的一部拼刺教材。为了追求普适性,便于上手的需求,招数并不复杂,反复只有几个动作,但是简单有力,都是要人命的杀招以及同归于尽的绝技。

    另外,山东民风尚武,鲁军里,很有些擅长技击的汉子。在部队里,武艺没有敝帚自珍的必要,个人武艺高强的武者,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也并没有什么意义。飞虎团大旗落下时,也差不多标志着,拳术与洋枪的对抗以完败告终。

    能投身行伍的武人,脑子还是清醒的,不至于还拿老祖宗流传的技击术当宝贝。在军队里,彼此切磋交换技艺,是常有的事,加上鲁军鼓励教授同袍武艺,有奖金上的优待。

    是以,鲁军士兵,普遍习练拳脚。体育及武术的训练,加上充足的营养保障,为鲁军提供了体魄及技术上的保障,剩下的就是指挥及勇气。鲁军与扶桑军人,互相以刺刀刺穿对方胸膛,同归于尽的事例屡见不鲜。从技艺以及配合上,两只军队可说难分高下。

    以士气来看,养精蓄锐的鲁军,对上处于哀兵状态的东洋步兵,从瞬间的爆发上看,亦为伯仲之间。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鲁军士气依旧旺盛,扶桑军却是在将勇气消耗之后,渐渐出现颓势。

    两军前排的士兵,基本都损失殆尽之后,鲁军后续部队继续挺着刺刀冲上来,扶桑军队的脚步,却有了一丝犹豫。

    很难说这种犹豫是因为怯懦,还是因为饥饿,导致身体上反应的迟钝。但是对于鲁军而言,这一丝迟疑,就足以带来无穷动力,士兵们发出震天的呐喊,狂吼着用刺刀捅穿东洋大敌的身体,将他们的队型挤开、挤散。五色旗前推,赵字旗还在五色旗之前,扶桑军旗,开始退后。

    在战场两侧,一翼为张怀之统率的省军第一师,另一翼则为商震带领的陕军师。这两支部队的白刃水平,同样不逊色于人。陕军师全军于右臂上缠一条白布,却是为之前的阵地作战中,阵亡的陕军旅长钟秀挂孝。

    钟秀在刀客里人缘不错,自身军衔也高。陕军损失了一个旅长以及无数袍泽,现在都红了眼。当刀客时的亡命精神配合着在鲁军接受的严格训练,一如猛虎生翼。曾经让北洋军人头疼无比的亡命搏杀,重又现于沙场。

    在陕军队伍最前,是一身缟素的杨玉竹,她并没穿女子警队的制服,而是一身素色练功服,头上则缠了一条白布带。整个人如同一朵怒放的白莲,带领着这支曾经为非作歹,甚至成为桑梓公敌的队伍,走向新生。

    自山东会战开始,陕军被布置于阵地前沿,就有用陕军做炮灰的嫌疑。安抚陕军情绪,做基层将领的工作,这些事,有一多半,是由杨玉竹完成的。

    这次山东会战,山东实施了战时总动员。第五师加上补充团,兵力为两万四千人,其余各师恢复最大编制,兵力为一万八千人,由屯垦部队及保安团动员而来的隐形师为五个,动员部队超过十四万人,陕军在其中贡献了三万以上的兵力。

    在瑞恩斯坦出击后,担任青岛防卫的,即为普鲁士留华部队加上陕军一个师,这个师的主要兵员,为陕西招募的良家子弟,以及陕西移民中,确定忠厚可靠的年轻人。在潍坊前线上,与扶桑人换命的,主要是陕西投降的靖国君旧部,以及一部分陕西原共合军共同组成。

    这些靖国君旧部,论起个人的战技,远在青岛那个师之上,可是忠诚度始终是个问题。扶桑的特工人员,对于陕军的工作力度最大。金钱收买,或是以旧仇刺激,希望陕军可以站出来,造赵冠侯的反。

    如果不是杨玉竹始终在维持着部队的忠诚,说不定陕军真的可能哗变。虽然他们关键时刻站对了位置,可是要想正式纳入鲁军体系,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袍泽,还是要经过一道试炼,也就是绿林里常讲的投名状。总要付出,才能有回报。只有为山东的利益流血牺牲,才能获得山东的认可,最终融入这个体系之内。

    而且,这次鲁军做事,也让人无话可说,赵冠侯的基本部队骑兵旅,第一个出来牺牲。有他们的血在前面,谁还敢说对自己的部队不公平,那赵冠侯就可以用那些人的牺牲来打脸。

    陕军的表现,交出了一份满意的答卷。在整个战役期间,陕军表现出了极高的服从性和忠诚度,相信在战后,肯定会得到相应的奖励。但是,融入进去只是第一步,要想飞黄腾达,还需要做的更多。

    这些人与杨玉竹未必有很深的交情,可是他们的前程,却不可否认的,系在杨玉竹身上。她今天做好了阵亡的准备,如果自己死了,或许赵冠侯会看在自己面子上,对这些陕西乡亲堂口弟兄好一些。更重要的,还是念祖。

    郭念祖的身份,始终是个隐患,扶桑人做文章,很多时候,是以这个小司令当旗号的。赵冠侯虽然不至于干出杀孩子的事来,可是将来的事,谁又说的好。如果自己阵亡,念祖对他没有了威胁,或许就可以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即使不能成为顶天立地的豪杰,但至少不需要丢命。

    她几乎是抱着必死之心,冲上了战场,但是陕军的部下,却不能看着她死在面前。随着她前冲,那些陕军士兵自发的在她身边组成人墙,为她遮挡住几发充满恶意的枪弹,以自己的生命,换回了杨玉竹的命,直到两方的队伍终于冲到一起时,杨玉竹开始发威了。

    她身上带了四支左轮枪,在双方即将冲到一起时,她抢先抽出手枪,用左轮点名。三秦侠女不但武艺高强,枪法同样出色。这枪法,还是郭剑用大量的子弹堆出来的,在她身上,郭剑向来不吝惜弹药。

    如果他还活着,现在一定会唱一声“人生在世莫轻过……”然后带着弟兄,跟扶桑人杀个痛快吧。他就是那么一个男子,行侠仗义,遇到这种事,肯定是不管是谁,先分个死活再说。

    杨玉竹的眼前,多了层水雾,想起郭剑,她的心里依旧是一阵锥心之痛。当她丢掉最后一支转轮枪时,亲兵已经将一杆长枪递到她的手里。

    她搏斗并不使用刺刀,而是用一条红缨枪。月刀年棍一辈子枪,大枪这类长兵,本来是很难练成的技巧。杨玉竹于武道上的造诣,虽然不能和王五这种老侠相比,但是拿到江湖上,也足以称为技击大家。与只练过普通击刺术的扶桑士兵单打独斗,绝对不会吃亏。

    枪出如龙,红缨化作一朵怒放的牡丹,绽开花蕊。当花蕊重新归于平静,扶桑士兵已经被刺透了喉咙。当一连三名扶桑士兵死在她的枪下,扶桑士兵也发现了这个女人的非同小可。有士兵有针对性地迎上来,敢于主动发起邀击的,亦是扶桑军中,以技击闻名的健儿。

    身强力壮的男子,加上不弱的格斗技巧,由于男性在体力上的先天优势,在这种对杀环节里,杨玉竹颇有些吃亏。她身边的亲兵,已经与扶桑军人展开搏杀。虽然鲁军人多,但是在局部小战场上,却发挥不出来。杨玉竹也没指望过援兵来帮助自己,她是堂堂的三秦侠女,向来只有她救人的份,哪轮的到别人救她?

    一声娇叱中,长枪化做怒龙,肆意狂舞。随着红缨飘舞,银光伴随着赤影飞舞,惨叫声中,一个接一个的扶桑勇士,长枪前倒下。杨玉竹光洁的额头已经冒出了汗水,胳膊微微发酸。战场撕杀,不是江湖比武,没有叫停,也没有休息,只要活着,就得拼下去。

    一名扶桑的军官找上了杨玉竹,这同样是一名精通格斗的高手,手中家传宝刀上,已经染满陕军士兵的热血。能杀戮那么多素来注重个人武艺的西北汉子,足以证明,他自身的艺业惊人。

    刀与长枪发生了短暂而激烈的接触,虽然交手的招数不多,杨玉竹已经感觉到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扶桑人的刀法,本就是极为高明的战阵刀术,在山东的战斗中,又从尸山血海的肉搏中,汲取了宝贵的经验。

    在这种战阵里活下来,并对格斗经验进行归纳总结,对于自身的武技,有着明显的提升作用。这名扶桑人的力气本就在杨玉竹以上,刀术的修为又同样高明,每一刀劈出,都如同天崩地裂,将杨玉竹逼的节节后退。

    长枪是长兵器,当对方冲进里圈时,往往就意味着使枪人的生命面临威胁。脚下满是尸体与伤员的战场,并不利于闪展腾挪这一类小巧功夫的施展,以力斗力,又非杨玉竹所长。

    一个后退间,足下一滑,却不知踩中了哪个倒霉蛋的胳膊或是腿,杨玉竹的身子重重的摔倒在地。身边的卫兵,都在和自己的敌人缠斗,分不出神来帮忙。扶桑军官大叫着举起了刀,刀光闪处,枪声响起。

    扶桑军官举刀的身形,成了永远的定格。一发枪弹穿透了军官的眉心,红缨枪的抢尖,也刺透了这名军官的心窝。

    “好一手回马枪!看来是我多事了。”男人的手伸出来,搀起了地上的杨玉竹。雪白的练功服,已经满是血污,望之仿佛一株风雨飘摇中的小草,随时可能折断,却依旧努力挺直腰杆,努力生存。

    这一记死里求生的绝招,实际就是在赌命,如果对方的应对得体,死的就多半是杨玉竹。使这种招数,对于体力和心理的折磨都很大,杨玉竹的精神一阵恍惚,眼神有些迷离,在某个瞬间赵冠侯的形象变成了郭剑,过了片刻,才恢复过来。

    曾经,郭剑也是用类似的眼神看着自己,伸出手,将自己从那一片污浊的烂泥塘里拉出来。让自己从一个周旋于达官贵人间的武旦,变成了三秦侠女。今天,他拉着自己,又要让自己变成什么?望着赵冠侯伸出的手,杨玉竹愣了片刻,最终还是自己站了起来,努力抽出长枪,先道了声谢,随后问道

    “大帅不在后面指挥,怎么跑到前线了。这里危险,你不该来。几位太太,她们在哪?”

    “除了美瑶,其他人都在指挥部。我不是圣人,没想过先天下之忧而忧,我的女人,可不想不明不白死在战场上。你也一样,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到后面待着去。不管是报仇,还是其他什么目的,总之,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就是回后面待着。”

    “大帅不要看不起女人!别看我现在这样,还能杀上几个来回。”杨玉竹莫名的来了倔劲,将挡在额头前的乱发向后一拨,举起长枪又要杀上去。却被赵冠侯一把扳住肩膀

    “别胡闹,给我回后头去!几位太太身边,也需要有人保护,你是女人,干这个方便。别捣乱,再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来人,护送杨姑娘到后面去,其他人跟我来!”

    随同赵冠侯而来的,是一个精锐的步兵营,论战斗力虽然不如警卫营,但是却也远胜同侪。随着这个营的投入,扶桑军人的颓势渐渐明显,这一片战场的控制权,即将归鲁军所有。

    外敌一去,杨玉竹只觉得手脚有些发软,被赵冠侯这一呵斥,竟是莫名的芳心一颤,下意识的应了声“是!”

    等到被士兵护送着往回走,她忽然才想到一个问题:自己虽然是他的部下,但也没必要这么怕他啊。现在打仗的时候,自己当冲锋队还有错了?他凭什么这么训人?

    倒是护兵在旁说道:“冠帅对杨姑娘倒真是关心。几位夫人安置好之后,就问杨姑娘哪去了。听说您上了前线,就带了弟兄来找人。现在前线多危险啊,扶桑人的猎兵还没死绝,还是有流弹飞来飞去,刘团座就是吃了冷枪,为国捐躯了……”

    “那你们还让他上前线!还不赶紧把大帅接回来,我自己能走回去,不用你们护送!”杨玉竹莫名的变的烦躁,朝着护兵咆哮起来。等到把几个护兵训的面面相觑,杨玉竹才惊觉,自己并没有立场关心赵冠侯,更没资格训斥这些护兵。

    扶桑军人的表现,无愧强军的称号,即使在逆境之中作战,依旧可以死战到底。但是面对素质与勇气不输己方的强敌时,物资上的匮乏,兵力上的劣势,最终还是导致胜利女神距离扶桑越来越远。

    辎重兵、工兵等特种兵,乃至参谋部的文职人员,都被动员起来。预备队一支接一支投入进去,但是前线的各支部队,依旧陷入兵力不足的窘境,求援的通讯兵,几乎占满了整个指挥部。神尾光造愤怒的拍着桌子大吼道:

    “你们的长官,以为我手上有能变出部队的神灯么?没有援兵!没有预备队!所有的预备队,都已经投入阵线,如果你们非要援军不可,就只能我亲自到前线去参与白刃突击。”

    不管他的情绪如何,前线的战局,确实从一开始,就朝着绝望的一侧滑落。铃木寿一高明的用兵手腕在战场发挥的淋漓尽致,甚至在绝对劣势下,还打出了几个成功的反突击。

    在他堪称完美的调度下,鲁军付出了巨大代价。但是兵力上的差距,却并不能靠这些小手段所弥补,尤其当一向默默支持铃木的黑藤联队自身,也没有预备队可用时,铃木寿一的策略,也越来越难发挥作用。鲁军干脆就逼着铃木进入以命换命的硬拼层面,不给他发挥技巧的空间。当他的卫队都被迫投入战场,铃木寿一绝望的长叹道:

    “终归,还是不能回天啊。黑藤君,这次我们终于能二阶特晋了,不知道军部会有谁来参加我们的葬礼,他们会不会在我们的葬礼后举行个同学会或是聚餐。”

    黑藤却只苦笑一声“终于可以解脱了!混蛋,我这次可不想落在你的后面,安心给我当备队吧。”

    最后的部队在黑藤带领下,向着鲁军阵地冲去,忽然,侧翼响起了一声枪响,黑藤的身体保持着前冲的态势,几步之后,重重的跌倒在地。

    狙击手!鲁军的狙击手!他们已经离自己这么近了?

    铃木望向四周,却发现没有可用之兵,只能绝望的一笑“没想到,死的居然这么窝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