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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第171章 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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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贵死了,最得意的莫过于管仕奇了。

    在管仕奇看来,程贵一死,捕头的位置是非他莫属了,他俨然已经以县衙捕头自居了。

    为了笼络人心,管仕奇专门将众捕快请到家中吃饭。

    管仕奇的妻子胡氏年轻貌美,管仕奇常年不在家,她独自一人生活,显得十分冷清,孤苦伶仃。虽然胡氏没有为丈夫生下一男半女,但夫妻俩还算恩爱。

    丈夫的同事到家中来,胡氏颇为热情,对众捕快招待的很是周到,席间管仕奇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所有人都认为管仕奇接替程贵做捕头,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管仕奇之所以认为捕头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不仅是因为自己有资历和能力,更重要的是有人会帮他奔走。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主薄陈桥。

    主薄厅内,陈桥低头沉思了好一会,他起身来到隔壁的户房。

    户房内的书吏们见了陈桥,赶忙起身向他问好。

    陈桥对众书吏道:“你们先回避一下,我与陈书吏有事情商量!”

    陈书吏五十岁上下的年纪,在县衙做书吏已经有三十年了,算是县衙的老人了,但他却从张扬,只是本本份份做好自己份内的事。

    此刻,陈书吏正在整理着账薄。

    众书吏离开后,陈桥朝着陈书吏一恭道:“堂叔!”

    按辈份来算,陈书吏是陈桥同族的堂叔,陈书吏向来低调,故而知道他们关系的人并不多。

    陈书吏看了一眼陈桥,手底下却并没有停下:“你是为管仕奇一事而来的吧!”

    陈桥点点头:“这是个好机会,若是……”

    “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陈书吏打断了陈桥:“我劝你还是静观其变吧,免得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陈桥向来对陈书吏很尊重,这不仅仅因为陈书吏是他的堂叔,更因为陈书吏的眼光非常毒,在曲城他看的事情就从没走眼过。

    “堂叔,你能说的详细些吗?”陈桥恭恭敬敬道。

    “程贵的死看上去,是个意外,但这里面肯定有阴谋,我觉得幕后有人在操纵着这件事情,这个人比管仕奇要高明的多。管仕奇想做捕头,我看玄!”

    “堂叔,你觉得这幕后之人有可能是谁?会不会是郑牧野?”陈桥又问道。

    “现在还看不清楚,不过,绝不会是郑牧野,他没这个头脑。等捕头之争尘埃落定之后,这人就该浮出水面了。”

    陈桥听了若有所思。

    程贵死了,最愤怒的莫过于程清泉了。

    程贵虽然不长劲,可也算是他们程家最成器的子弟了。本来程贵是不用死的,若不是郑牧野非逼着程贵去押运税银,程贵怎么会死?程清泉对郑牧野恨到了极点。但是现在,程清泉更恨管仕奇,这一切都缘于他收到的一封匿名信。

    匿名信里揭露了一个大阴谋,从管仕奇设计让程贵参与赌局,到程贵从高文峰处借钱,再到程贵与管仕奇分别与青云寨的人接洽,最后是程贵的惨死,写的详详细细。

    程清泉虽然不知道匿名信是谁写的,但是,他可以肯定,信里说的这些都是真的。程清泉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但他却无法揭露真相为程贵报仇,毕竟他没有任何证据,管仕奇完全可以不认帐。

    当张宝儿来找程清泉,请他帮忙让赵朗真作捕头的时候,他毫不犹豫便答应了。管仕奇为了作捕头,竟然不惜害了程贵的性命,这是程清泉所不能容忍的,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管仕奇成为捕头。

    尽管陈桥是支持管仕奇的,但郑牧野与程清泉全力支持赵朗真,最终的结果当然是赵朗真成为了曲城县衙新一任捕头。

    赵朗真出任捕头,对管仕奇的打击非常大。自己忙活了这么久,竟然为他人作了嫁衣,在这个坏消息的打击之下,管仕奇一病不起了。

    不过,管仕奇并没有病多长时间,因为又有一个好消息传来。

    县尉齐休退休致仕的批文下来了,县尉一职空缺了。按理说,应该由绛州重新委派新的曲城县尉。可是这一次,绛州府却发来公文,让曲城县衙在现有捕快中推选县尉人选,报绛州府批准任命。

    县尉虽然只是个九品官,但却属于流内官,捕快只能属于杂役,从捕快到县尉,那可是鲤鱼跃龙门了,对捕快们来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很多人都跃跃欲试,每天拜访郑牧野与程清泉的人络绎不绝。

    这些人里面,当然有管仕奇。捕头的竞争他输给了赵朗真,他不相信这一次自己还这么背运。

    管仕奇没有去找郑牧野,当然更不能去找程清泉,他只有再次去求陈桥帮忙。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管仕奇将自己多年的积蓄全部拿了出来,又借了些银子,凑足了五百两银票送给了陈桥。

    管仕奇办事很得力,对陈桥也一直很是忠心,上次捕头之事,陈桥就觉得有些对不住管仕奇。这一次管仕奇求上门来,陈桥满口应承了此事。

    管仕奇汲取了上次的教训,这一次非常低调,耐心地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就在捕快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时候,张宝儿却没有了踪影。

    此刻,张宝儿与华叔来到了谢家庄,见庄头有一户人家,张宝儿上前轻轻地敲门。

    门开了,一个老汉探出头来。

    张宝儿微笑着问道:“老人家你好,请问这里是否有个叫谢敏的人?她现在住在哪里?”

    听到这个名字,老汉皱眉想了一会儿,猛然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你是说惠贤师太呀,她几年前就出家了,就在北面十里外的清云庵里。”

    张宝儿点点头,向老汉拱手道别。

    清云庵建在小山顶上,由于平时香火不盛,所以显得有些陈旧。

    张宝儿敲着大门,却没有人应。

    华叔用鼻子嗅了嗅,皱着眉头道:“好重的血腥味!”

    张宝儿也闻到了,他心中一紧,对华叔道:“赶紧想办法打开门。”

    清云庵的围墙并不高,华叔很轻松便跃了过去,打开门将张宝儿放了进来。

    向里走了没多远,他们发现一具老尼姑的尸体。

    “坏了,我们来晚了!”张宝儿跺脚道。

    就在此时,一阵喊杀声传来,张宝儿与华叔紧赶几步来到后院。隔着虚掩的门,二人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正与一帮人对峙。

    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韦耀辉,他右手扣着吴虎的脉门,左手用一把匕首抵在了吴虎的脖子上。

    青云寨的匪徒押着一个中年女尼,她的脖子上也架着好几把钢刀。毫无疑问,这个女尼便是出家的谢敏。

    吴虎虽然身陷险境,但却没露出半点害怕的意思,他冷声对韦耀辉道:“大头领对你不薄,你却做出如此不仁不义之事。若你识相,跟我回寨向大头领罪,还可以活命。若是执迷不悟,你那心上人便要受你连累了!”

    韦耀辉忿然道:“什么待我不薄?他就是一个睁眼瞎,根本看不出谁好谁坏来。若我回去了,还不得落个秦卫一样的下场?”

    “我说呢,你果然与秦卫这个叛徒勾结在一起了!”吴虎恨恨道。

    “别跟我费话!”韦耀辉左手轻轻用力,匕首在吴虎的脖子上划出一条血痕,恶狠狠道:“赶快交出谢敏,否则我就杀了你。”

    吴虎笑了:“韦耀辉,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我吗?我吴虎何时怕死过。”

    说到这里,吴虎朝着对面的手下命令道:“兄弟们,听我数到三,若他还不束手就擒,立刻将那个女的杀了!”

    听了吴虎的话,韦耀辉心中一紧。

    “一!”

    韦耀辉的手有些颤抖了。

    “二!”

    韦耀辉嘴唇都咬出血来了。

    吴虎“三”还没喊出声来,韦耀辉便将手中的匕首扔在了地上,口中道:“放了她,我随你们回山寨去!”

    吴虎冷笑一声,慢慢走到了对面,从一名手下的手中拿过一把钢刀,一下便插入了谢敏的胸膛。

    “小敏!”韦耀辉惊得目瞪口呆,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眼睛变得血红,他怒视着吴虎:“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吴虎狞笑道:“你也是做过土匪的人,什么时候见过土匪言而有信过?”

    韦耀辉长啸一声,啸声凄厉,谁都能听得出里面的悲愤之意。

    吴虎逼视着韦耀辉道:“快说出财宝的下落,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韦耀辉像是没听到吴虎的话,他双目无神地喃喃自语:“小敏,是我害了你。早知今日,我当初就不该为了那些虚名离你而去。”

    说到这里,韦耀辉突然放声大笑说:“既然小敏死了,那我就把你们全杀了替她报仇吧。你们这群混蛋,为小敏偿命吧!”

    说罢,韦耀辉冲向了土匪当中。

    张宝儿看的热血沸腾,他对华叔道:“华叔,这韦耀辉也算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还是救他一命吧!”

    华叔点点头,一脚踹开门,也不答话便朝着土匪大开杀戒。放倒几人后,土匪看出了华叔不是善茬,转眼间便溜了个干干净净。

    韦耀辉一心求死,与土匪们厮杀全用的是同归于尽的搏命招数,要害被砍了几刀,此刻早已倒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

    韦耀辉之所以有今天,都是因为中了张宝儿的离间之计。张宝儿走到韦耀辉身边,看着血泊中的一对情侣,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心中生出一丝欠疚之情来。

    韦耀辉看着张宝儿,用微弱的声音道:“这位英雄,我马上就要死了,我求你把我和小敏合葬在后山最高的那棵柳树下。最好葬在东面,因为小敏说她很喜欢看日出。我无以为报,就把青云寨的财宝送给你吧,财宝就藏在……”

    还没说完,韦耀辉剧烈地咳嗽几声,身体扭了几下,死了。

    站在大柳树下,张宝儿与华叔默默地挖着坑。虽然最终韦耀辉也没能来得及说出那些财宝的下落,但张宝儿还是决定实现韦耀辉的遗愿。

    忽然间,手中镐头一顿,似乎碰上了石头。张宝儿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口铁箱。铁箱没上锁,张宝儿打开盖子,顿时被一片珠光宝气晃花了眼睛。原来,韦耀辉竟然把青云寨的财宝预先埋在这里,若是自己不给他们二人合葬,也就不会得到财宝了。

    ……

    绛州府的公文到了,任命张宝儿作了曲城县尉,绛州长史高文举亲自来曲城宣布了张宝儿的任命。

    几乎所有的人都没想到,在曲城县衙当差时间最短的张宝儿,竟然异军突起做了曲城县尉。

    郑牧野没想到。

    在郑牧野看来,谁做曲城县尉绛州府肯定要听从自己的意见,毕竟自己是曲城县令,说话是有一定份量的。郑牧野正酝酿着如何从中得些好处,谁知道一纸任命便已经到了,这让他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程清泉没想到。

    程清泉并不在意谁做这县尉,他要做的只是想方设法阻挠管仕奇成为县尉。如今,任命到了,尽管程清泉的目的达到了,但张宝儿做了县尉,多少也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陈桥没想到。

    陈桥这一次为管仕奇的事情算是是下足了功夫,管仕奇送来的五百两银票他分文未取,专程去了趟绛州,全部送给了高文举,陈桥还另外搭上了一对玉如意。高文举满口答应,曲城县尉之职非管仕奇莫属。

    从绛州回来之后,陈桥便将这一喜讯告知了管仕奇,让他耐心等待消息。谁知,谁知从绛州回来没有几天,县尉的任命便到了,不是管仕奇,而是张宝儿,还是高文举亲自来宣布的。

    听到这个消息,陈桥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或许是觉得有些对不住陈桥,高文举在宣布完任命之后,没等陈桥来找自己,便主动登了陈桥的门。

    “高长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为心中有怨气,陈桥说话也颇不客气。

    “我在绛州这些年来,还是头一次碰上这样的怪事!”高文举叹了口气道:“刺史大人与别驾大人竟然都提出让张宝儿做曲城县尉,我虽然力荐管仕奇,可最终却被他们二人否决了!”

    “难道是张宝儿手眼通天,买通了二位大人?”陈桥听了也觉得奇怪。

    “我看不像!”高文举摇摇头道:“以前也有人这么做过,但从没有人能成功过。就算他能买通其中一个,断然不可能把两个都买通。可不知怎的,素来不和的两位大人,此次竟然像是有了默契一般,不仅都同意张宝儿做曲城县尉,还非逼着我来宣布这任命。要知道以前这样的任命,只是发个公文便是,根本不会派人来宣布的,这里面实在是透着蹊跷。”

    “连长史大人也看不透吗?”陈桥苦着脸道。

    事实已不能改变,陈桥这次是栽了,便他很想知道自己是如何栽跟头的,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认栽,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高文举无可奈何道:“我分别问过两位大人,这种事他们一般是不瞒我的,谁知这一次,二人像商量好的一般,都三缄其口,一点口风也不透,我也不知所以然呀!”

    送走了高文举,陈桥又找到了陈书吏。

    陈书吏听了陈桥的叙说,微微一笑道:“这就对了,这里面的推手不是别人,就是这个张宝儿,我们都小瞧他了。”

    “堂叔,侄儿愿闻其详!”陈桥虚心道。

    陈书吏分析道:“这个张宝儿刚到曲城,我便觉得此人不简单!他设计擒住云中五仙,目的就是为了进入县衙。当郑牧野与程清泉都在向他示好的时候,他却谁也不得罪,自己做了捕快副役。他借着高家之事,不仅成为了正式捕快,而且在捕快中建立了威望。”

    陈书吏说的,陈桥都知道,他听了不住点头。

    陈书吏继续道:“听说张宝儿与赵朗真交往密切,程贵之死、赵朗真做捕头,肯定都是他一手促成的!若我没估计错,张宝儿做县尉,也早就在他的谋划当中。管仕奇异想天开,其实根本就不是张宝儿的对手!”

    “这怎么可能?”陈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说程贵之死与赵朗真作捕头是他一手促成的,还说的过去。可他做县尉也是预谋好的,这也许是幸侥幸,连高长史都说没有人能同时说动刺史大人与别驾大人!”

    “高长史?”陈书吏不屑道:“高文举也就只会投机钻营,他懂什么?谁都知道刺史大人与别驾大人向来不合,张宝儿若是没有说服他们,他们二人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默契?能同时说服他们二人,可见张宝儿的能量完全超乎了我们的想象!”

    陈桥沉默不语。

    陈书吏瞅了一眼陈桥,意味深长道:“我早就劝过你,让你旁观,不要掺和管仕奇之事,你却不听我的,现在看出些端倪了吧!”

    陈桥张嘴欲言,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听我一句劝!”陈书吏劝诫道:“张宝儿不是你能对付的了的,这样的人就算做不了朋友,也千万不要做敌人。若我没猜错,县尉只不过是他的垫脚石,要不了多久,县令之职也是他的囊中之物!”

    听了陈书吏的分析,陈桥脸上露出了惊骇之色。

    看着陈桥离去的背影,陈书吏忍不住叹了口气,陈桥显然没听进去自己的话,将来肯定会吃大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