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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3.第293章 潞州团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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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元二年八月,檀州。

    在檀州治所密云以北高耸入云的云蒙山下,有个依山傍水的秀丽村庄叫不老屯。

    说起来,这个不老屯还有个传奇故事,没有人知道故事发生的年代,只知道在很早很早以前,这里住着十几户人家。村里的人们以种地为生,住的是茅屋草舍,过着清静的日子。

    在这几户人家当中,有个叫王志的后生,家里很穷,靠打柴为生。这天起早,他又拿起斧头、绳子和扁担,准备上山打柴。

    临出门,他的老阿娘千叮万嘱:“儿啊,千万早点回来,娘在家等你。”

    王志点点头,扛起扁担就上了山。翻过一岭又一岭,下了这山上那山,来到了朝圣庙。只见这里草木葱茏,花儿鲜艳。

    王志抬头一看,只见山洞口大青石旁两位鹤发童颜的老人盘膝而坐。在石桌上,摆着一副棋盘,两位老人正在专心致志地下着围棋。石桌的边上放着一盘大蜜桃,个个都是那么水灵鲜嫩。王志也很喜欢下棋,就蹲在老人旁边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两位老人边下棋边吃桃子,看到王志在旁边,顺手递给了他一个。

    王志正饿着肚子呢,接过桃子道声:“谢谢”,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王志把桃子吃下肚,顿时觉得头清目明,精神倍增。

    时间长了,两个老头收拾起棋盘,转眼间走得无影无踪。

    这时,王志才想起打柴的事来。于是他猫下腰去拿扁担,然而遍担已腐朽不堪,绳子也烂成灰烬。拿不起来了;再一提板斧,斧头也成了锈铁疙瘩。他只好站起身来往山下家乡望去。只见田野和周围的群山,一会儿绿了,一会儿黄了,一会儿又白了,反反复复的变化着。

    王志不知是怎么回事,赶紧下山回家。当他回到庄上,几乎认不出自己的家乡了。小村落已变成了大村庄,见到的人一个个面目生疏。

    王志很纳闷,找人打听阿娘的下落,可是谁也不知道,他感到奇怪。正走着,看到一位花白胡须的老人,王志赶忙上前打听。

    老人想了好大一会儿,经过一再提醒,才颤巍巍道:“我小的时候,听我太爷说过,好多年以前,村里曾有一个叫王志的后生上山打柴去了,始终不见归来。”

    听到这里,王志才恍然大悟。原来,王志在山上看到田野一次一次的变化,正是一年一年的四季变化。

    大概是“洞中方七日,世上几千年”吧。王志二话没说,就又上山了。有人说,王志又上山修行去了;有人说,王志回到山上已成仙得道;还有人说,王志就在北山坡的石洞里住着。晴天,向北看,还能看到修行洞里的炊烟。

    王志的奇遇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知道村里出了个长生不老的人。

    打这以后,这个村庄就有了名儿,人称不老谷。后来,又叫成不老屯了。

    此时,不老屯方圆十里内,却是旌旗蔽日刀枪林立。

    中军大帐内,安东都护府都护、幽州大都督薛讷稳坐在帅案前,低头沉思着。

    在他的左首坐着两人,一个是右卫将军李思敬与左骁卫将军李楷洛,右首则坐着三人,第一个是薛讷的副手、安东都护府的副都护安波柱,第二个是定州刺史崔宣道,还有一个是去年新任的卢奴折冲府都尉王海宾,他们五人是此次追随薛讷征讨契丹与奚族的主力将领。

    “大都督,大军行军至此已经停留三日了,到底是走是留,您发个话呀!”李思经在一旁小声询问道。

    李思经可谓此次征讨中的主力,六万大军中有一半是他带来的,故而别人不敢打挠薛讷,他却敢于说话。

    薛讷抬起头来,逼视着李思经:“怎么?你急了?”

    薛讷从军四十余载,几乎所有光阴是在河北道各州统兵,尤其是幽州,他至少就待了二十年。

    此前,孙佺走了宰相刘幽求的门路,接替薛讷做了幽州大都督。按理说,薛讷这个年纪也应该卸甲归田了。可是急于立功的孙佺很是倒霉,与与奚族酋长李大酺在冷陉进行了一场会战,三万大军毁于一旦,孙佺以及部将周以悌都成了俘虏,随即被契丹人送到突厥可汗默啜的牙帐,全部被杀。

    如今,薛讷又做了幽州大都督,大帐内坐着的几人,除了安波柱跟进自己的时间久一些,其他人都是他的后生晚辈,所以薛讷他说起话来也不用跟进他们客气。

    李思经心中对薛讷的倚老卖虽然老很不满,但他不敢造次。

    薛讷在骊山军演中大放异彩,很得陛下的欢心。

    此次,薛讷不仅是陛下钦点的到幽州大都督,而且还兼着安东都护府的都护。安东都护府是上都护府,其长官为正三品,掌统诸蕃,抚慰、征讨、叙功、罚过,总判府事。薛讷一人身兼二职,由此可见陛下对他的期望很高。

    见薛讷质问自己,李思经赶忙起身惶恐施礼道:“大都督恕罪,未将的确不该催促大都督,只是兵士们心中不安,故而……”

    见李思经服软了,薛讷也懒得深究,他摆摆手道:“恕你无罪,本都督也正思量这个问题呢!说实话,此时本都督心中也很是踌躇不定!”

    听薛讷如此说来,崔宣道趁机劝道:“大都督,此时正值酷夏,天气炎热,将士们披甲执戈,携带粮草深入敌境,恐怕很难获胜。我们不如上奏陛下,就此罢兵,待时机成熟再打此仗。”

    崔宣道的话音刚落,却听李思经在一旁冷声道:“崔刺史莫非是怕了,若怕了大可离去便是,何必找这些由头呢?”

    定州乃上州,崔宣道是从三品的刺史,李思经同样是从三品的右卫将军。按理说,他们是平级,可李思经顶瞧不上崔宣道那文绉绉的派头,总是找机会对他冷嘲热讽。谁知崔宣道并不吃他这一套,每每总会大加驳斥。

    果然,崔宣道听了李思经的话,不由勃然大怒道:“崔某虽是文官,却也非贪生怕死之辈,冷陉之战的例子活生生地摆在那里,我只是提醒大都督,不要重蹈覆辙!至于崔某是走是留,也轮不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李思经也毫不示弱,正要反唇相讥,却见薛讷猛一拍案几大怒道:“都给我闭嘴,我是找你们来议事的,不是听你们吵架的。”

    薛讷发怒了,李思经与崔宣道只好作罢。

    薛讷看向了李楷洛:“不知李将军有何高见?”

    李楷洛,原本是契丹酋长。武则天统治时期,内附唐朝,官至左骁卫将军,封蓟郡公。冷陉之战中,李楷洛奉孙佺之命,发兵二万余人,分为三军以袭击奚部及契丹联军。后冷陉之战失利,孙佺与周以悌被俘,李楷洛领着残军败回。本来,此次征讨李楷洛是可以不出征的,但考虑到他有与奚部及契丹的作战经验,故而薛讷点名让他随军出征。

    李楷洛听薛讷问道自己,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正在此时,中军来报:“大都督,潞州团练距大营只有五十里了!”

    薛讷听罢,也顾不得再询问李楷洛,赶忙起身道:“你们四人随我去迎接潞州团练!”

    “大都督,我没听错吧,您一个当朝三品大员,要亲自去迎接什么团练?”李思经眼睛瞪得溜圆。

    不仅是李思经,就连崔宣道、李楷洛与王海宾三人也是满脸不解的神色。

    他们之所以不解,也是有缘由的。

    大唐军队主要有三部份组成,最主要的便是府兵,也就是折冲府。折冲府有内府、外府之分,内府是指左右卫府所属的五府、三卫和东宫左右卫率所属的三府、三卫,此外都是外府。内府卫士都是由五品以上官员的子孙充任,外府卫士则主要是富裕人家的子弟,内外各府的卫士都担任皇帝的宿卫。像李思经、李楷洛、王海宾带来的这些兵便都是府兵。

    府兵之外,还有官健。边境地区设有军、守捉、城、镇、戍等边防组织,置边军戍守。唐初,边兵由府兵轮番更代,三年一轮换。后来,各军镇可根据各自的情况,于从戍人员和客户中招募士兵。自愿长期戍边的,长年免赋。如果家属愿意同往边境,由官府发给田地房屋,这种招募来的边兵便称为官健。崔宣道带来的定州兵,大多均属于官健。

    除此之外,便是团练兵了。团练兵主要由各州州府征发入军﹐不登记入正规军军籍﹔服役期间发给本人身粮酱菜﹔协助藩镇官健在境内防守﹐或配合作战﹔不长期脱离生产﹐军事任务结束之后﹐随即遣返回乡。

    团练兵不是正规军,战斗力非常有限,有战事团练兵应募出征时,各军都将他们当作运送辎重的苦力使用。正因为如此,团练兵的地位便可想而知。不知道今日薛讷是犯了什么浑,竟然要亲自去迎接潞州的团练兵。

    薛讷也懒得与他们解释,径自向帐外走去。安波柱虽然也有些一明白,但他对薛讷服从惯了,一言不发跟进着便出了帐。剩下这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跺脚也追赶薛讷而去了。

    薛讷等人带着各自的卫队,打马奔出了十余里,薛讷这才勒住马:“好了,就在这里迎候吧!”

    李思经上前询问道:“大都督,这潞州团练是何来头,竟要你亲迎。”

    “你说的没错,这潞州团练还真是大有来头!你想知道?”薛讷头也没回。

    “是的,请大都督明示!”

    “陛下在中宗皇帝时被韦后排挤出京,你们可知道他去了何处?”薛讷问道。

    “去了潞州!”李思经刚答毕,蓦地反应过来,他狐疑地问道:“莫非这潞州团练与陛下有关系?”

    薛讷点头道:“不仅有关系,是大有关系,这潞州团练是陛下亲自下旨成立的。”

    李思经恍然大悟:“难怪大都督要亲自迎接呢!”

    “这一点你说错了,你们都了解本都督,我并不是那种喜欢迎来送往之人。若仅仅因为这潞州团练是陛下下旨成立的,我才不会来接。”

    “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薛讷神秘道:“我来迎接是因为这潞州团练使有我有旧,此人也是大有来头。”

    崔宣道也在一旁好奇地问道:“不知这潞州团练使是何人!”

    薛讷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定国公张宝儿!”

    “啊?”几人顿时目瞪口呆。

    原来是他!安波柱脸上露出了笑意,他似乎又回想起与张宝儿在均州并肩作战的一幕幕……

    ……

    李思经的亲兵快马前来禀报道:“将军,前方十里处,发现有斥候出现!”

    “哦?”李思经听罢哑然失笑道:“这团练兵还能派斥候出来,我可是头一次听说。”

    李思经的话语中充斥着不屑,安波柱本想反驳于他,但却被薛讷的目光制止住了。

    李思经说罢,朝着薛讷主动请令道:“大都督,让末将我前去看看,如何?”

    薛讷点点头道:“去吧,见了定国公客气些,他可不是好惹的主!”

    “是!大都督!”李思经答应一声,带着数百人的骑兵呼啸而去。

    安波柱想要提醒一下李思经,可再次薛讷的眼神止住。薛讷脸上露出玩味的笑意,安波柱心中蓦然明了了薛讷的用意。

    ……

    一队人马有序地行进在草原之上,看服饰甲胄无疑问是大唐的军队,可细看,却与一般的大唐军队又有所不同。

    这队人马的主体是数百辆四轮大车,每车由二至四匹健马拉动,每辆大车都有数名年轻力壮的汉子随行照看。这些汉子身着统一的黑色皂衣,外观十分美观,但却没有实际的防御意义,因为他们没有任何的甲胄与武器。

    与这些汉子截然不同的是行进在大车四周的骑兵,约莫有七八百人,大多是十五六岁的孩子。他们一人双马,武器齐全,个个身着明光甲,以兜鍪护头,兜鍪缀有垂至肩背用以护颈的顿项。左右两片胸甲居中纵束甲绊,左右各有一面圆护,两肩覆盖披膊,臂上套有臂护;腰间扎带,腰带之下有两片膝裙护住大腿。明光甲之外,每人还都罩有披风。

    在队伍的最前面,有两人正骑在马上并肩缓缓前行。

    其中一个白衣公子笑道:“老王呀!这行军打仗与你花天酒地的日子可不能比,感觉如何?”

    被公子叫作老王的,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

    老王哈哈笑道:“定国公,说实话,刚开始还真不习惯,不过现在好了。不仅肚子小了,而且吃饭也香,睡觉也香,原来浑身的毛病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衣公子不是别人,正是被李隆基逐出长安限时到军中效力的定国公张宝儿。与张宝儿并驾而行的,则是号称长安首富的王胡风。

    王胡风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还得从去年说起。

    王胡风本是经商出身,可在长安却屡次败在岑氏商号手中,前思后想他终于明白,若不与岑氏合作,要不了几年,他将必然会被岑氏吞得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想明白之后,王胡风便去找了岑氏的掌门人岑少白,这才知道原来岑氏竟然是定国公张宝儿的产业。王胡风主动向张宝儿投诚,谁知张宝儿却没有接受他,而是给他讲了一个故事,让他想明白了再来。

    王胡风回去之后百思不得其解,就在他无比郁闷之际,张宝儿却又主动找上门来。

    王胡风与张宝儿二人长谈了一夜,第二日王胡风便正式加盟岑氏商号。

    张宝儿被逐出长安之前的一个月,王胡风突然从长安彻底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在长安百姓对王胡风的突然失踪而议论纷纷之时,他却突然出现在了檀州地界。

    张宝儿打趣道:“这一次的钱可是要打水漂的,老王你心疼不心疼?”

    “我有什么可心疼的?”王胡风满不在乎道:“我的钱现在可都是你定国公的,你不心疼我怎会心疼?”

    “这才是长安首富的风采!”说到这里,张宝儿突然正色道:“不过话说回来了,这次咱们花了这么大的血本,老王你要是找不出些门道来,哪咱们可就亏大了。”

    王胡风点点头道:“这个自然,如何按订单采购,如何保障行军,这些我都大概心中有数了,具体打仗还得看定国公的,至于打完仗后,我该做些什么,都已经策划好了,定国公你就瞧好吧!”

    “唉!”张宝儿叹了口气:“可惜这次注定是一次没有油水的败仗,你就当作是一次特殊的经历吧。等下次打个大胜仗,我保证让你连本带利都赚回去。我可不想再做这种血本无归的亏本生意了!”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王胡风信心满满道。

    张宝儿似乎想起了什么,他问道“老王,这战场上瞬息万变,刀枪无眼,你真的就一点也不怕?”

    王胡风老老实实道:“当然怕!”

    “既然怕,你还敢答应我,还敢跟着我来?”张宝儿不解。

    王胡风目光炯炯道:“其实,我这人骨子里是喜欢冒险的,你的那个主意虽然有些不着边际,但我却非常想试试,于是我就来了。”

    说到这里,王胡风笑道:“再说了,我相信定国公。我虽然与你打交道不多,但我看得出来,你这人很谨慎,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伏仗,既然你定国公敢来,那肯定是有后手的。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张宝儿哈哈大笑道:“老王,你不愧是个生意精,这账算的贼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