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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就是十月中旬了。
刮了一夜的风,庭院虬枝呼啸,满室喧哗。
后半夜,风才停了。
早起拉开窗帘,五彩雕花玻璃窗后面透进来明亮的光。
顾轻舟微讶,心想今天怎么天亮得早些?
这个时候,晨光应该是青灰色的啊。
等她推开了窗棂,寒风直直往脖子里灌,顾轻舟缩了缩肩膀,只见青石小径覆盖了皑皑白雪。
庭院的翠竹,披上了雪白新妆,浮华被白雪敛去之后,整个世界都纯净了。
“初雪呢。”顾轻舟伸了个腰。
她转身去推司行霈。
司行霈眼睛也不争,问她:“怎么了?”
“下雪了。”
“那你多穿一点。”他道,翻了个身,继续陷在温暖的被窝里不肯起来。
顾轻舟笑笑,打算更衣。
司行霈却突然从身后又搂住了她。
顾轻舟没防备,人已经落入柔软的被褥间,落入他温热的怀抱里。
“真香。”他在她发间轻嗅,“既然下雪了,今天就在床上睡一整天好了,反正无所事事。”
他月初回了趟平城,是昨晚赶过来的。
他来的时候就起风了,顾轻舟很担心,好在他安全降落。
不成想,今天就下雪了。
“院子里的雪要扫一扫的,要不然化了,满院子泥泞。”顾轻舟道,“我得先起来,去欣赏雪景。等会儿佣人忙碌开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司行霈这才放开了她。
他自己也起来了。
顾轻舟立在屋檐下,正在看着庭院的景致。
“家里的雪景有什么可看的?”司行霈从背后拥抱了她,“找个高山寺庙,一览太原全景,岂不是更好?”
顾轻舟任由他抱着,他温热的怀抱在冬天很可贵。
她捂住了耳朵,抵挡寒风对耳朵的肆虐,笑道:“冷死了,山上更冷。再说了,看景看的是心情。心情好,哪里都是好景。”
司行霈亲吻了她的手背。
她急忙把手一缩。
小小耳朵露出来,已经被寒风吹出一片绯红。
司行霈又吻了下她的耳朵,声音低沉且暧昧:“此刻心情可好?”
“很好。”顾轻舟喃喃,满眸幸福和喜悦。
司行霈笑起来。
两人更衣,准备去街上走走,顺便吃些早点。
这是他们的小情趣。
吃了早点,顾轻舟和司行霈去听了一场说书。
之所以要去,因为说的竟是顾轻舟。
顾轻舟惊呆了。
“我这样有名吗?”她问司行霈。
司行霈道:“当然,早已是名冠天下了。还有关于你的传记,看过没有?”
顾轻舟摇摇头。
司行霈道:“不要看了,那些人乱写。等我忙完了,去烧了书局。”
顾轻舟就知道,她的传记是毁誉参半的。
她并非声名狼藉,关于她的著作,肯定写了她的优点,也不会放弃攻讦她的缺点。
比如她二嫁,且前夫和司行霈乃亲兄弟,前夫又莫名被害等,都是她解释不清的。
“不准,像什么话?”顾轻舟道,“旁人说我什么,我都不在乎的。”
饶是如此,他们还是去听了说书。
说书先生口中的顾轻舟,顾轻舟自己都不认识,完全是编造的,从她的童年到如今,十件事只有半件说对了。
如此,就像是听了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耗了一上午,听了个陌生顾轻舟的传记,她和司行霈反而兴致勃勃,深以为有趣。
“果然,听旁人的故事都很轻松。”顾轻舟笑道。
她走出来,才发现自己的双足在靴子里冻僵了,故而她跳起来跺跺脚。
这个动作很是活泼。
司行霈瞧在眼里,忍不住翘了下唇角。
“去吃个羊肉锅子吧?”司行霈问她,“天寒地冻的,我得补补身体,才能好好照顾太太。”
顾轻舟一下子就想偏了。
然而,她的思路撇开之后,司行霈定会就坡下驴。
顾轻舟不给他得瑟的机会,装作没理解他言语的暧昧:“我也得补补。我自己就能照顾自己,不需要你。”
两人去吃了一顿丰盛午饭。
话题不断,这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才散。
回到家门口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一整天晴朗的好天气,已将薄薄初雪化去了大半,黄土道路泥泞不堪。
门口有两辆脚力车。
车里坐了人,车夫们却靠在墙角抽旱烟,像是等了很久,等得百无聊赖。
顾轻舟看了眼。
“是谁?”司行霈略微蹙眉。
副官瞧见了他们回来,立马从门里跑过来,恭敬拉开了车门。
司行霈指了指前面:“怎么回事?”
“早上就来了两个人。”副官道,“说是太太的亲戚,要等太太。只因属下不认识,太太又不在家,不敢放行。
不成想,他们竟是不走,给了车夫赏钱,从早上等到现在。”
“我的亲戚?”顾轻舟诧异。
她还有什么亲戚?
脚力车里的人,也看到了这边的动静,故而起身下车。
顾轻舟先看到一个中年人,穿着蓝灰色的大氅,中等身材,偏消瘦;另一辆脚力车里,下来是一位少女。
少女是时髦派的打扮,还带了一顶非常宽大的帽子,几乎遮住了全貌。
看到顾轻舟时,她摘了帽子。
顾轻舟错愕。
“顾缨?”她下意识喊了对方的名字。
“轻舟姐,是我,我回来了。”顾缨笑道。
这是顾公馆的四小姐,当初她求顾轻舟送她去法国。
顾轻舟派人送了,副官回来说,把顾缨交给了顾绍,顾绍已经安排她补习法语,准备第二年考法国的大学。
时隔多年,顾缨居然回来了。
顾轻舟心中却是咯噔了下,问:“阿哥呢?”
顾缨一个人回来了,她哥哥顾绍呢?
“我就是跟阿哥一块儿回来的。”顾缨甜甜笑道,“阿哥回南京了......”
“回?”
“是啊。轻舟姐,你还不知道吧?阿哥和阮家的兰芷姐姐弄错了,他才是阮家的儿子。”顾缨高兴道,“阮家接他回去了。”
顾轻舟立在寒风里,仍是一头雾水。
“进来说吧。”顾轻舟道。
顾缨用力点头,有重逢后的喜悦,顾轻舟却是惴惴。
顾缨身后的男人,也跟着往里走。
顾轻舟就问:“这位是?”
“他是我雇的人,一路上保护我。”顾缨道,“让他也进来吧,轻舟姐你别把他当下人看待,他是我的朋友。”顾缨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