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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空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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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29

    快乐不知时日过。

    一转眼的功夫,“爱情买卖”过了两个月。姜临晴将这日子立了一个纪念日,哼唱了一首她与池翮的定情曲。

    池翮竟然说:“唱得还行。”

    公司发生了一件事。据说运营部空降了一位高层。奇怪的是,人事暂时没有通知。

    策展部有刘倩,她把网罗来的,四面八方的消息,一一抖落:“听说这是大老板的……儿子。”

    朱怡畅奇怪:“先前的消息不是说,大老板只有女儿,没有儿子吗?”

    对此,刘倩答不上来:“据不可靠消息,有人传,这是大老板流落在外的儿子。反正,都有人喊太子爷了,来头大大的。”

    朱怡畅:“哇,能力如何?”

    刘倩:“暂且不知。”

    上午,刘倩自告奋勇去运营部送资料,恰巧见到这位太子爷。

    一到午饭时间门,她迫不及待约上姜临晴、朱怡畅,聚在一起吃外卖。

    “太子爷帅呆了。”刘倩两眼发光。

    朱怡畅见过刘倩这份神采。去年她说起营销组的一位小哥,就是这样。但那位小哥是人工调整的,近看的时候,很不自然。朱怡畅问:“太子爷调整过吗?”

    刘倩:“我远远望了一眼,觉得很出色。调没调就不知道了。等以后有机会接近了,我再观察太子爷的美貌。”

    姜临晴:“太子爷是学什么的?”

    刘倩:“听说他学商业管理的,但是偏爱艺术领域。”

    “艺术?”姜临晴恍然大悟,“难道彭寅的艺术展是他的主意?”

    刘倩点头:“对。”

    有了八卦,姜临晴又跟池翮分享:「我们公司来了一个太子爷。」

    池翮:「?」

    姜临晴:「大老板的儿子吧。」

    池翮:「?」

    姜临晴:「听说蛮帅的。」

    池翮:「哦。」

    「我工作了。」上班摸鱼的姜临晴这样说。

    池翮站在落地玻璃前。自上旬以来,天空没有放过晴。玻璃上的水珠子或是一点一点的,或是一条一条的,给世界镶上了裂痕。

    敲门声响起。

    池翮:“进来。”

    柳长旭站在外面:“池总。”

    池翮没有上任之前,柳长旭叫的是“池先生”。一旦池翮有了职位,柳长旭立即改了口。

    池翮转过身。他难得穿西装,身形劲窄修长。他没有商业精英的凌厉,他散漫,做什么都像是不经意。

    柳长旭恭敬地说:“池董事长请你过去。”

    *

    池巍事务繁忙。妻子吕薇不是事事都和他汇报,尤其是家事,她处理即可。但有些该讲的,她却拖到今天才告诉他。

    “池董事长。”池翮人在公司,连称谓也公事公办。

    池巍对秘书说:“你先出去吧。”

    秘书轻轻地关上了门。

    没有外人了,池巍卸了雷厉风行的风范,多了家里长辈的慈祥。他到沙发坐下:“你也坐吧。”

    茶几上有一套纯手工制作的青瓷功夫茶具。这时水烧开了,池翮倒了两杯。

    池巍望着侄子:“你伯娘说,前些天,你突然说不出话了?”

    “是。”池翮声音有些低。

    池巍:“有再联系金医生吗?”

    池翮:“金医生人在国外,他在网上和我联络。现下他要诊断是偶发或是复发。”

    听到“复发”二字,池巍的眉头紧了一下:“公司的人事调动都安排妥当了,你伯娘今天中午才跟我说这事。我如果早知道,肯定让你好好休息。是不是这段时间门工作压力太大了?”

    “不是。”池翮笑笑,“那天晚上,我服用了金医生开的药,睡一觉就没事了。”

    “之后还有这类现象吗?”

    池翮摇头。

    池巍:“金医生怎么说?”

    池翮:“他说也许是偶发。”

    池巍:“不要‘也许’。等金医生回来,你去见见他。”

    池翮:“是。”

    池巍:“工作方面,忙不过来就跟我说,别勉强,别强撑。”

    池翮:“大伯,我让你们担心了。”

    “我们池家的人一定是勇敢的。”池巍站起来,拍拍侄子的肩,“另外,今晚一起吃饭,我给你介绍几个前辈,他们都是为公司立下汗马功劳的人。”

    “是。”

    *

    饭桌上,前辈们知道池翮是池巍的家人,一个个过来敬酒。

    池翮推三杯,喝一杯。

    酒席散场时,醉醺醺的反而是前辈们。

    一个前辈揽住池翮的肩,鼓着红彤彤的两腮:“池总有才,有才。”

    这才上任第一天,有不有才,谁人能知?

    池翮笑而不语,推开了醉醺醺的前辈。

    柳长旭滴酒不沾,他是司机,他提前离席,开了车过来。

    池翮还没上车,脱了西装外套,直接扔到车里,才坐上去。

    池翮没有回池巍那里。为了方便上下班,他另购了一套大平层。

    他到了家,解了两个衬衫纽扣。

    人没有醉,他是清醒的。他理解池巍的言外之意。他有一个极端的弱点,如果遇到有心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他摧毁。

    金医生初步诊断,也许是偶发。

    池翮知道,不是了。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就连闻名的心理博士金医生,也不能。

    他更有评估“偶发”和“复发”,自己的方法。

    池翮一个人坐在影院室,挑了一部恐怖电影。这像是以毒攻毒。人惧怕什么,需得去挑战什么。

    池翮提前倒了一杯热水,把金医生的那盒药放在面前。

    电影发展到三分钟左右,一个女人被一个背后的黑影勒住了脖子。

    池翮猛地一震,左手想要往旁边抓些什么。

    哪有人,除了他这里,其余座位是空的。

    熄了灯的影院室,响起凄惨的歌,像幽魂的叹息,久久不散。女人的尖叫仿佛是刀片,一刀一刀切割他的听觉神经。

    那一圈圈的绳子,那个套在绳子上的头颅,跟着哀戚的歌,刺激观众的感官。

    池翮能看得见麻绳的细节。淡黄色,旧的,上面有几点灰点污渍。

    女人的皮肤相当白皙,白得像玉。这是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才有的莹玉。是高贵的雪白。

    麻绳重重地在她的脖颈勒出两道痕,镜头向上,是她惊恐万分的脸。她的眼珠子几乎要突出来。

    渐渐的,尖叫变沙。

    又慢慢的,女人发不出声音了。

    池翮剧烈地喘气,他要咳嗽,干干地咳。

    但,他也发不出声音了。

    接下来,电影里响起尖利的玻璃碎裂声,也有“咚咚咚”的,一下一下,能把观众的心给敲得跳起来的鬼乐。

    池翮的衬衫上渐渐出了水。不过一会儿的时间门,他像从冷水里泡过,白衬衫沾湿了,粘在他的背。

    他的面色如电影里的女人一样,惨白。

    他逃出去了。

    巨大的屏幕上,端出来一张凶手的脸,露着狰狞的笑。

    四周全是阴惨森然的白光。

    光照亮那杯水,以及药盒。

    池翮忘了吃药。

    *

    池翮仓皇开车的时候,姜临晴正在家里炖汤。

    常有最后一顿的说法,她对美食的追求,一直存在,也将延续。雨季潮湿,她炖了黄芪乌鸡汤。

    池翮耳边听得到车的呼啸。

    与此同时,姜临晴又哼起了歌。她突然沉迷那首定情曲了。

    黄芪乌鸡汤已经炖了一个半小时。她揭开盖子,闻了闻,夸自己说:“真香。”

    她撒上盐,关掉了炉火。正要舀一碗汤,外面的门传来一个撞击声。她立即放下碗,走出来。

    谁在开锁?

    除了她,有钥匙的只有池翮,但他开锁是利索的。

    现在的那人,拧了好几回也没有打开门锁。

    姜临晴心中狐疑,刚要从猫眼里去瞄。

    忽然,门开了。

    她吓了一大跳。见到是池翮,又放下心来:“你不是今天出差吗?难道闻到香喷喷的鸡汤,回来了?”

    池翮不说话,他喘着气,惊喘,大喘。

    姜临晴注意到,他的衬衫粘着身子。近来常下雨。

    可他身上的不是雨珠。

    她立即握住他的手。他像失了温度,冰凉冰凉的。她再一摸,他的手心全是汗。她立即拉他进来。

    她见过这样的池翮,眼里没有了生气。

    姜临晴拉他,到他喜欢的沙发。

    她在想,他还有什么喜欢的?

    对了,香茅盒子。

    她要去绿植盆拿挂篮,刚想松松手。

    池翮捉住她,不肯放。

    她只好牵着他,走到绿植边,把香茅盒子放到他的鼻尖。

    他轻轻嗅了嗅。

    她大概知道他吃饭的口味,偏不巧,她今天没有做饭,她在外面吃了盒饭才回来的。

    她突然想到那件十九块的棉质衫。

    池翮把她捉得紧。

    她只好又牵着他,去找他的加菲猫棉质衫。她把衣服披到他的肩。

    池翮似乎只喜欢这三样东西。

    她拉着他,回沙发床坐下。

    跟上次一样,从刚才到现在,姜临晴什么也没有问。她拍了拍池翮的背。

    湿的,冷的。降雨又降温,天气湿冷湿冷的,在风里能浸人的骨头。

    她问:“要不要去洗个热水澡?换上这件衣服?”

    池翮没说话,他也说不出来。他只是紧紧握住她。

    “我在,我不走,我一直在。”姜临晴用纸巾,一下一下吸干了他脸上的汗,“要不要吃碗热汤。我炖了一个半小时呢,健脾补气汤。”

    池翮由始至终都不愿放开她。

    她拉着他去厨房,把碗放在汤煲边,单手舀汤,哄他说:“吃碗热汤,暖暖胃。”

    池翮单手端碗,吃完了,他放碗不放人。

    姜临晴望着他和她交握的手。

    男人的手指修长漂亮,骨节分明。他攥得太用力,指节泛了些青白。

    “来,去睡觉吧。”她把他拉回沙发床。

    被子就在旁边,她一扯,要给他盖上。

    池翮不愿躺。

    姜临晴问:“不睡觉吗?”

    他摇摇头。他的刘海因为冷汗而粘成了一小撮,贴在鬓边。

    她给他拨了拨刘海。

    池翮寒冷且生硬。他看她,像在看一个陌生人。陌生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