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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余乐对自己表现也挺满意,除了第一个跳台落地时候出现了一点小失误，全程发挥都不错，他想要做到动作也都做到了。
既然如此,当然要大大方方了嘛。
余乐一回头，意料外英俊面孔就出现在了所有观众面前。
他没有时下明星精致美,常年运动在他面孔上留下是硬朗线条,也没有丁瓒那么迷人大双眼皮,但他眼尾狭长,浅浅双反而让他眸光精炼，鼻梁不算太挺，配上那双眼睛却恰到好处,尤其笑起来模样，一排白亮整齐牙齿,就像阳光降临，就连这滑雪馆里寒冷都被逼退，有种暖洋洋舒适。
他抬手，回应为他尖叫观众。
成功首次赛场，为他增添了无尽魅力同时,也为他增加了极大自信。
就好像生怕自己表现不好,躲躲藏藏那个人不是他自己似。
余乐弯腰取下滑雪板,背靠背一扣,然后扛在了肩上,再度与观众挥手告别，走到了传送带上。
他还有第二次比赛。
省一级比赛远远没有那么严谨,没有当场公布分数程序,滑完选手要尽快离开比赛区域,直到回到坡顶小屋里,才会由上面裁判，通过对讲机得知分数。
余乐对自己分数很在意，恨不得把滑雪板顶在脑袋上变成螺旋桨，直接飞上去。
传送带太慢了。
不过上了一半，有人影滑下。
是罗刚。
余乐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这可是据说省里滑这个项目最好运动员，别自己自我感觉良好，结果人家更好。
收敛，收敛。
余乐目光追逐着罗刚，试图在心里暗暗比较，但是过了一会儿，余乐脸上紧张情绪就退了去。
罗刚能力还是有，也会选择窄桥、彩虹桥这些难度更高道具，但是技巧运用相当克制，只是在第一个第一个窄桥上桥时候做了个转体动作，之后全部都是正面上桥，正面下桥。
等到了跳台区，他也会做一些旋转动作，只是不会进行组合，也就是旋转一个台，摸板一个台，再旋转一个台。
因为角度问题，余乐不知道他落地情况如何，但从他看见部分就能得知，自己分数必然比罗刚高。
所以……
哇哦！
说不定能拿一枚金牌！？
想到这里，万年老三替补余乐都激动快哭了。
自从到了国家队，就没觊觎过金牌，又再度回来了吗？
虽然只是省里级别，但那也是金牌啊！
余乐荡漾都想掏手机发个朋友圈，内容他都想好了，他得咬着金牌，发文字消息，不是金。
呵呵呵……
传送带到了头，罗刚也结束了他比赛。
余乐荡漾心，随着双脚重新踩在雪面上，又克制地收敛回来。
过去经验告诉他，这世上永远不缺天才，更不缺好运者，在事情没有成为定局前，绝对不能高兴太早了。
丁瓒可是比他晚一年进国家队。
张阳比他晚了三年。
每一次，每一次在他觉得自己可以上去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斩断他希望。
余乐扛着滑雪板走到了出发点裁判面前，还没说话，老洪他们就涌出来，帮他问“来了吗？多少分啊？”
裁判却一直盯着余乐笑，作为省队教练，一想着这小子现在签在他们队里，他就不想当裁判了，只想跑下去和自己同事大吹特吹，聊聊余乐，聊聊他们魔都队未来。
“呵呵呵呵~”这小子，真是越看越喜欢。
我们队哒！！
“刘教，您倒是说话啊！”老洪急不行，双脚都跳起来了。
“刘教”被打断了臆想也不生气，看着余乐笑“多少分重要嘛，就这水准肯定第一啊！”
老洪扯着嗓子，大拇指一立“那必须啊！就这水准都可以代表咱们国家出战了。”
余乐觉得这有点夸张，急忙说“还不够，还得练，我还有成长空间，给我时间我会努力。”
老洪“啧啧”，对同伴“听见没有，人就是我们，还有成长空间，我已经在期待今年全国比赛了。”
余乐摸摸头。
笑。
这时刘教对讲机响了，余乐心里一紧，立着耳朵听分数。
谁知道对讲机里却说“下一个选手呢？”
于是所有人往“下一个选手”方向看，谁知道这家伙不比赛，就站在余乐身边一边看一边笑还一边听。被叫到名字，愣了一下急忙往出发点走，还多嘴了一句“全国比赛他也是拔尖儿，等着吧，回头儿在世界赛场上也能看见他，我张云佳看人贼准！”
一群人哈哈地笑，作为裁判刘教也温柔地催促“赶紧滑，回来了再聊。”
“好嘞！”说完，这哥们儿激动地滑了下去。
余乐本来还想继续询问自己分数，结果目光竟然没能从才滑下去那位选手身上收回来。
他遇见桥，绕开，遇见跳台，绕开，一气呵成滑到底，然后抱着滑雪板就高高兴兴上了传送带。
还真是“赶紧滑，回来了再聊。”
一刻都不愿意多等。
其他人看见，竟然只是笑。
老洪还说“怎么，这是明年不想比了呗？这么轻慢比赛？刘教给他红牌！”
“红牌”也没人紧张，反而响起一连串地笑声。
“大众组”本就是来凑个热闹，成绩对他们来说从来都不是最重要，一句“重在参与”足以道明。
就连刘教练也没当回事，只是对回来人说了一句“下把还是好好滑哦，到底是比赛，拿点儿真东西出来啊。”
那人“哈哈”笑“我那点儿真东西在余乐面前算什么，就是闹着玩。”
余乐只能连连摆手“这是我全部东西了，真才练滑雪不久，有太多没掌握，国家队都排不上号，就别提其他。”
就在这时，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完，并且再度回来罗刚，一直站在人群地外面，安静地听，盯着余乐看了很久，突然开口“余乐，想问一下，你是不是奥运会受伤落选那个人？还上了新闻？”
他话音落下，一片安静，继而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余乐“……”
啧，怎么分还不出来？
此刻，裁判席。
李教练在选手们登场间隙，与其他裁判凑在一起交流，讨论余乐。
主要还是余乐这个分不好打。
作为省队教练，他们具备裁判资质也就只能进行同级分数判断，但余乐水平明显是超出了省一级水准，完全具备国家队实力。
在他们看来，余乐各方面都表现很好，还是自己队里“天降紫微星”，真是恨不得给六个满分。
这样明显不行，他们不能打太高，那样太不专业了，不得闹多大笑话。
但打低了更不行，现在不都讲究鼓励式，爱教育吗？给人希望必然给人绝望更能成长。他们是真希望余乐能够滑出成绩，滑全国顶尖，滑到国际上去。
那么这分就得斟酌了再斟酌，谨慎落笔。
这就有点儿难办了。
男子组其他选手，包括罗刚分数都已经出来，就只有余乐最后得分，有点儿高过分。
和国际比赛不同，他们只有五名裁判，也不需要去掉最高分和最低分追求公平，三名裁判分别负责看两组道具，剩下两名裁判看整体表现，本来就很不严谨了，他们还没有配置高清摄像头进行慢放分析。
结果大家分数一拿出来，不是98分，就是95分，最后得分比罗刚足足多了20多分。
这就有点尴尬了。
这分数究竟能不能拿出去啊？
最后打分重任就只能落在了他们这群裁判里唯一一名职业裁判头上。
“黄判，你打，你打就是了，把我们四个人分一起打了，按照标准来，我想余乐也想知道自己真实分数。”
黄裁判嘴里发苦。
他对余乐感觉挺好，一旦打分肯定有很多感情色彩在里面，他真心觉得余乐挺厉害。270°上下桥，国内优秀运动员也是可以完成，但成功率未必高，而且余乐流畅度确实很强，从容优雅，给人好好感度极高。再说360°转体跳台，省队里能达到这个级别，算上空中技巧和u型场地技巧这两个项目运动员，360°发挥稳定男队员也就七八个人，要是再加上个摸板动作，罗刚都还做不稳定呢。
余乐他确实已经很棒了，远远超出了省里水平。
可就是吧……拿98分就有点太夸张了，这明显睁眼瞎啊！就算再有个人情感，也不能大笔一挥，胡乱打分到这个程度。
但多少分合适呢？
必须要好好想想，谨慎打分。
告诉自己应该站在什么角度打分，省队角度和国家队角度，最后分数可完全不一样。
所以在黄裁判埋头思考时候，雪坡上人没能等来分数，反而八卦了起来。
“啊！奥运选手！？”听了罗刚话，老洪吓头发丝都支楞了起来。
他这一咋呼，本来一开始还没有想歪其他人，跟着一起想歪了，看着余乐眼神瞬间不对，“你是奥运选手？你还受伤了？我怎么之前没听过你名字？你原先在哪儿训练啊？你怎么跑来滑雪啊？”
一连串问题送到余乐面前，余乐只觉得头大。
你们都不比赛啊？
然后就听见刘教练兼出发台裁判说“余乐原先不是练滑雪，他是跳水队奥运选手，确实才转项几个月，就是没去成奥运会后转项吧？”
余乐“……”
怎么裁判也跟着一起八卦啊啊啊啊！
这时候有人竟然掏出手机麻溜地搜索余乐名字，然后惊喜地大叫“找到了找到了！真是跳水队啊！还拿过世锦赛第三名？那你奥运资格都拿到了吧，怎么就受伤了呢？”
最后一句话说是痛心疾首。
余乐“……”
好想在地上扒个洞，钻进去啊，能不能结束这个尴尬话题。
好在这时刘教练对讲机终于响了，里面传来李教练声音“男子组报分，男子组报分。”
瞬间，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立着耳朵听，听余乐分数。
李教练在对讲机里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说话前还干咳了一声，“余乐，75，76，75，70，80，85，整体表现1390分。最后得分60分。”
余乐仔细听完，扬眉。
第一个道具他拿了75分，第二个道具是76，一路听下来，他在最后一个跳台拿了85高分，所以哪怕他在第二个跳台做出了540°旋转，却没有反向上台反向落地第三跳分数更高咯。
余乐在心里暗自分析分值差距原因，下一秒注意力又落在了最后总分上。
60分？
这个分数……是及格分吗？
这时间李教练又在对讲机里说“罗刚，68，63，50，60，61，62，整体表现109分，最后得分473分。”
“彭杨本轮没有成绩……”
对讲机沙沙声消失，有人当场就感慨了一句“今年是打真分啊。”
余乐？？？
老洪挤眉弄眼地笑“因为咱们这里来了个国家队员，必须严谨起来好不好。”
余乐……
接个还有人说“这肯定是黄判打分，他是职业裁判，罗刚你和国家队员还是有差距啊。”
罗刚被拍着肩膀安慰，却笑道“所以他是国家队员，我死活就是进不了国家队，现在我是服了，有天赋就算转项三个月，也比我这种练了一辈子强啊。”
这话说就有些伤感了。
虽说余乐是“别人家孩子”，是对比优势方，但是思想还没有从跳水那十二年经历里转换过来他，感同身受。
天赋和努力，在最顶尖赛场上，看起来是缺一不可。
但在“金字塔”底部基层，其实更加残酷。
他叹了一口气，上前拥抱罗刚。
罗刚笑着“没事，早就接受了，你左右是我们队，以后就看你表演了。”
余乐点头“我努力。”
男人间友谊很奇怪，不过是一场比赛，余乐就像是接到了某种代表“传承火焰”，并且得到了罗刚认可。
不过也好在有了分数，大家也就没再追着余乐问他为什么不继续跳水，反而跑来滑雪瞒，这样让人难以回答问题。
刘教练也像是终于想到了自己裁判职责，催促下一名选手上场。
余乐终于可以回到小屋里休息一下。
他还有一场比赛。
虽说下一场不比，他也拿到全国比赛资格，但这样完整赛道和赛场，以及向更高分数追逐，才是运动员精神。
他必须抓紧时间为第二场比赛做准备。
他一忙碌起来，其他人也不好再来打扰他，有人举起手机对着他拍了一张照，余乐看了一眼，在是否阻止对方发到网络上这件事犹豫了一下，但最后也没阻止。
该来早晚要来。
一旦拿到资格，他就会参加下个月全国比赛，到时候就会有媒体进来，他转项到自由式滑雪队消息也就瞒不住了。
还有他父母……这样一直瞒着也心里不安，好在看起来自己成绩不算太差，父母问起，也算有个交代吧。
对方是不是拍了自己照片，发了朋友圈，余乐并不清楚，第二场比赛时间很快，余乐感觉自己还没怎么构思好第二场比赛动作，就又轮到他了。
这一次，既然已经确定可以拿到资格，余乐又对自己能力有了一个基本了解，比上一轮状态就更加轻松。
他试图尝试一些他练了却还不太熟练技巧动作，结果在第二个跳台，试图交叉摸板时候，就摔在了地上。
爬起来继续滑，但最后分数却远没有第一轮高。
全程分被扣很惨，唔……不及格了。
两场比赛比完，余乐也就不再上平台，而是直接出了护栏。
一步还没迈出去，就被一群活泼开朗孩子围住，男男女女都有，他们父母还在身后露出欣慰目光，像一群小黄莺叽叽喳喳地叫。
“你是国家队吗？”
“你为什么来参加我们省里比赛啊？”
“你滑好好，我可以加微信吗？”
“哥！我也是滑坡面障碍，有什么办法和你滑一样好，你可以教教我吗？”
余乐被团团围住，这种感觉他还从来没体验过。
当年他在省里成绩拔尖儿时候，还不流行这样夸夸彩虹屁，孩子们也没有这个开朗外向。
后来他到了国家队，前面人永远是最光彩夺目那一个，他站在一旁，同样被那光芒照耀地睁不开眼。
有点儿无措呢。
余乐脸红了。
耳朵也红了。
后来就连脖子都红了。
他身子被唔在厚厚滑雪服里，像个正在蒸汽馒头，热腾腾地冒着汗。
视线都不知道落在哪里。
不是害羞，是高兴，是战栗，是一种自己终于踏上理想之路幸福感。
后来是罗刚拯救了余乐。
作为魔都省队老大哥，罗刚那张男人味十足脸很有威慑力，搭着余乐肩膀往外带，孩子们就不敢追着说话了。
余乐被带着往更衣室走，听见罗刚说“看你脸红了，还以为你需要帮助，现在才想起这种事你应该经历多了，我没有多事吧？”
余乐想了想，笑“可没经验，所以还有点儿享受。”
罗刚看他，一副想把他推回去模样。
余乐按住罗刚手，笑“不过时间再长一点，就需要帮助了。”
于是罗刚就笑了。
他们结伴儿进了更衣室，更衣室里有罗刚队员，他就把余乐推出去“余乐，队里传国家队空降兵。”
那队员握上余乐手，又问罗刚“那你赢了输了？”
罗刚瞪眼“开什么玩笑，都空降兵了，我怎么干过，输了。”
“那咱们队就有障碍技巧王牌了呗？我叫叶天择，余乐你好。”
余乐手被热情地摇着，他说“你好，我是余乐。”
……
颁奖典礼之前，罗刚和叶天择都想让余乐穿上国家队队服，但只拿了可耻60分余乐，觉得自己还没资格去展示自己国家队员身份。
他不过是在一个省级比赛里拿到了第一名，但在专业裁判眼里，他水平也不过就是刚刚到达及格线。
他可是国家队员，如果没有傲人实力，算什么国家队员。
所以最后余乐是穿着租赁滑雪服上领奖台，魔都队总教练帮他颁发了奖牌。
在握手时候，这位总教练说了一句“欢迎来到魔都队。”
一次比赛，他不但得到了自己必须要拿到全国比赛资格，对自己实力有了一个较为明确了解，也获得了魔都对从上到下认可。
这份认可会伴随他滑雪运动整个运动生涯，哪怕他无法在这里停留，没有一位教练指导过他，但是当全国比赛号角吹响，他穿上就是魔都队战袍。
荣辱与共！
为队争光！
晚上余乐被叫去吃饭，原本说好是罗刚请，结果根本轮不到他。
队里直接安排了一顿饭局，不仅魔都队包括总教练在内全部教练都到场，甚至还有魔都体育局里人，以及魔都冰雪协会主事人。
固然余乐成绩并没有那么惊为天人，但对于滑雪项目极其拖后腿魔都体育局而言，余乐加盟确实是让他们增加了一份力量。
而且在得知余乐才转项不久，就是那名因为受伤没能拿到奥运资格跳水运动员后，所有人都对余乐充满了期待。
一个有比赛经验，有滑雪天赋，身体素质还是奥运级人才，一旦让他弥补上基础短板，未来会如何？
未来可期啊！
晚餐很热闹，也有些魔都自由式滑雪主力队员被叫过来，目也是为了让他们认识，毕竟未来会在同一个赛场上奋斗。
教练们喝酒，运动员喝水，余乐却被魔都教练当成“眼珠子”护在，其他人还能喝饮料，结果到了余乐这里，就被说，“喝饮料对身体不好，不给他倒不给他倒。”
余乐杯子举了个寂寞。
罗刚说“我们队里这些年一直安排人去参加国家队选训，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骨子里就没有滑雪基因，没有一个进过国家队，拥有一个国家级运动员，都成了我们队念想了。”
余乐点头“北方三大队是最厉害，两广省也有点儿人，咱们队是因为起步晚，以后会有。”
罗刚被余乐这句“咱们队”说心花怒放，眉开眼笑，拿起水杯和余乐撞上一下，“喝酒……水！”
余乐为自己杯子里倒上一杯茶，豪气一撞“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