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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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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悬崖边的救赎

    文佳木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康复医院。

    贝琳娜得奖的消息已经传得天下皆知,只要打开手机或电脑,首先跃入眼帘的肯定就是这条新闻。如果叶先生看见了,他会是什么心情?被亲人背叛的感觉比死还难受吧?

    文佳木推开房门,气喘吁吁地走进病房,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一个护士追进来,气呼呼地质问:“欸,你谁啊?这里是私人病房,没有预约你不能进来的!”

    “我是廖夫人为叶先生找的保姆,我来报道。请问叶先生人呢?”文佳木不得不给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身份。

    “哦,原来是保姆呀。叶先生被他的朋友带出去散心了,过一会儿就回来。”护士上下打量文佳木,觉得她的气质的确很符合小保姆的身份,这才说出实情。

    “什么朋友?”不知道为什么,文佳木的心情很慌乱,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是一个姓钱的朋友,长得很漂亮呢。”

    “钱心蕊?”文佳木想到了一个人,心脏不由狂跳。她差点忘了,在这个时间段,钱心蕊并没有被抓去坐牢。她拿着从叶繁那里勒索的钱财,开了美容院,当了老板,还与叶家保持着相当密切的关系。

    未曾揭开那副蛇蝎的皮囊,她在叶先生心里的确称得上是朋友。

    “对,就是钱心蕊。”护士翻了翻访问记录,笑着点头。

    文佳木却笑不出来了,她伸长脖子偷看访问记录的时候竟然看见了叶富华的名字。她不曾忘了,这个人在鹰之巢坍塌后不问缘由,也不顾亲情,口口声声说叶先生有罪,还让他以死谢罪。

    如今叶先生被判刑,叶富华又会说什么难听的话?他到底有没有把叶先生当成亲儿子看待?

    “叶先生的父亲也来过了吗?他们父子俩有没有吵起来?”文佳木担忧地询问。

    护士连忙八卦:“吵得可厉害了!我在走廊外面都能听见。”

    “你听见什么了?”文佳木的心一瞬间提了起来。

    “我听见叶老先生骂叶先生自私,说他只想着自己,根本不顾公司的利益,还说他现在只有这点用处,不要跟贝贝争,以后都是一家人。他骂得可凶了,一直说叶先生是废人。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爹啊?儿子都成那样了,他不说点安慰的话,还一个劲地戳儿子痛处。”

    护士啧啧摇头,满脸鄙夷。

    文佳木高悬的心一下子坠入了深渊。听见如此冷酷的话,她都会觉得难以忍受,那叶先生又是什么感觉呢?

    那是他的亲生父亲啊!父亲是那个本该在孩子最艰难的时候,不顾一切为他们挡风遮雨的人。

    可是轮到叶先生,他的父亲又是怎么做的呢?挡风遮雨没有,安慰亦无,支持和鼓励更是无从谈起。叶先生等来的只有斥责,谩骂,利用和欺骗。他们抢走了他的荣耀和成就,到头来还责怪他没有用。

    如果叶先生真的没有用,普利奖是怎么来的?一夕之间走出困境的叶氏地产是怎么来的?备受国人褒奖和追捧的贝琳娜又是怎么来的?

    他们踩着他的身体往上爬,还要嫌弃他立身不稳,这是什么狗屁逻辑啊?

    文佳木气得脑袋都冒烟了,一口牙齿差点咬得稀碎。她意识到,遭受了父母的联合背叛,叶先生一定会万念俱灰。

    失掉叶繁的他本就在悬崖边苦苦支撑着,而他的父亲和母亲却又一根一根掰开了他抓握着悬崖边缘的手,让他彻底坠落下去。

    这一次,他是真的支撑不住了吧?因为所有人都背叛了他。

    文佳木飞奔到最近的警局,哭着报了案。

    “求求你们一定要找到他!他很有可能会去自杀。对了,他是监外执行人员,他失踪了你们要马上去找的吧!你们赶紧啊!”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动员所有警察,文佳木只能这样说。

    果然,听了这句话,警察们的行动效率立刻提高了,马上就有技术人员定位了叶先生的手机,发现他此刻正位于西海岸的某个地方。

    警察派了直升机去找,终于在一座靠海的悬崖上发现了他的身影。

    文佳木带着谈判专家赶到时,钱心蕊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叶繁死后,她每个月二十万的零用钱就断掉了,而她的美容院其实一直都在亏钱。

    直到此时她才明白,失去了叶繁,自己也会失去所有。于是她便把主意打回了叶淮琰身上。当年她其实也想对叶淮琰下手,但叶繁那个疯子竟然趁她晚上睡觉的时候拿刀子捅了她,而她怕敲诈的事曝光,只能自己跑到黑诊所包扎。

    因为这个,她看见了叶繁不要命的一面,这才拿了三百万匆匆离开叶家。

    如今叶淮琰瘫痪了,正是最需要别人关心和照顾的时候,她或许可以乘虚而入。

    心里打着这样的主意,是以,钱心蕊一听见叶淮琰说想出来散心,就马上带他出来了。

    她站在叶淮琰身边,眺望远处波涛汹涌的海面。此时是初夏时节,台风未至,但微熏的海风一刻不停地吹着,带来一股粘稠的潮意。烈日照在海平面上,泛出粼粼金光,看着却完全不美丽,反倒十分刺眼。

    钱心蕊戴上墨镜,遮掩自己不耐烦的表情。

    她完全没发现,叶淮琰正慢慢滑动轮椅,朝悬崖边靠近。海浪在他脚下拍击,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海水撞上岩石化作一堆堆白色的泡沫,看着像巨兽口中的唾液,溢出腥咸的气息。

    低头的一瞬间,一种即将被吞噬的感觉袭来,另有一种眩晕感让人头晕脑胀。

    直面这些恐怖的感觉,叶淮琰推动轮椅的手却没有一丝一毫犹豫。

    他眼前浮现叶繁浅笑着的脸庞,她正站在海平面上冲他轻轻招手。

    只要再进一步,一切便都结束了。

    叶淮琰闭了闭眼,双手握住轮子暗暗用力。

    却在这时,一道焦急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叶先生,如果你掉下去,你相不相信我也会跟着跳下去?”

    早已对外界的一切都感到麻木的叶淮琰,竟然急促地回过头去。这个声音不常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可他却觉得如此熟悉。

    “文佳木。”看清女孩因焦急而泛出红晕的脸,以及那同样红红的鼻尖,叶淮琰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

    “你信不信我会跟你一起跳下去?”文佳木重复地问着,嗓音里带上了浓浓的哽咽。她刚才都看见了!只要再推一下轮子,叶先生就会掉下去!他真的是来自杀的!

    他已经对这个世界完全绝望了。

    这句威胁听上去十分荒谬。哪里会有人为了一个并不算熟悉的人,跟着一起跳进海里?可是叶淮琰看着女孩溢满泪水的朦胧双眸,竟然相信了她的话。

    她的眼眸,比此刻金光灼灼的海面更摄人,以至于叶淮琰在犹豫和挣扎中缓缓松懈了推动轮子的力道。

    “你在说什么啊?我们是来看海景的。”钱心蕊直到现在还搞不清状况。

    “你给我滚开!”文佳木一把拽住钱心蕊,狠狠把她拉离叶先生身边,又推向等候在不远处的警察。

    一头扎进警察堆里的钱心蕊露出心虚的表情,然后就变得老实安分了。

    文佳木小心翼翼地半蹲下来,与坐在轮椅上的叶先生平视。

    “我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心情。”她嗓音哽咽地说道:“全世界都说你有罪,而你百口莫辩。所有人都背叛了你,而你孤立无援。我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叶淮琰摇摇头,否定道:“不,你不会了解的。”

    没有真正经历过他现在所遭遇的一切,那种无力挣扎的悲凉,那种众叛亲离的绝望,那种想喊都喊不出声的极致苦痛,是没有人能了解的。

    “我可以,因为我的父亲经历过你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我是他的女儿,我能够感同身受。我知道的。我怎么会不知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种感觉!”文佳木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

    原本还带着一丝抗拒的叶淮琰,渐渐被她的述说吸引了。

    紧紧握着轮子的双手又松开了一些力道。

    文佳木捂着绞痛不已的心脏说道:“你还记得叶繁撞断桥柱释放的那具骷髅吗?那是我的爸爸。”

    叶淮琰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瞬。他显然也没料到文佳木竟然拥有如此悲惨的身世。

    “所有人都说他带着公款逃跑了。他被封在水泥柱里,有口却不能言。每一天都有无数人从他的身边路过,可是谁都看不见他日益腐烂的身体,也听不见他的呐喊。他才是真的百口莫辩,孤立无援。我怎么能不知道你的感受呢叶先生?我太知道了。”

    文佳木隐忍许久的眼泪终于一颗接一颗地掉落:“我知道被人强行扣上一个罪名是多么无助,我也知道无处申诉是多么无力。小时候,每当我走在路上,总有小朋友跑到我身边,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通缉犯的女儿,可我始终相信我的父亲没有罪。我相信他是清白的,正如我自始至终相信你是清白的一样。我知道你们没有罪,我也知道你们的罪是被人强行扣上的,哪怕全世界都不相信你们,我依然相信。我没有一分一秒怀疑过!”

    文佳木哭着说道:“小时候,被别人指着鼻子骂通缉犯的女儿时,我明明那么相信我的爸爸,却不敢为他发声。直到他被叶繁救出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我才感到后悔。我后悔我没有对全世界说,我的爸爸没有罪。我的爸爸是世界上最正直的人。这些话要喊出来啊,在心里说一千遍,一万遍,也是没有用的!如果我们不去喊,不去抗争,我们跟被封在水泥柱子里的爸爸有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他是被坏人封进去的,而我们是被我们自己封进去的。”

    文佳木提高音量喊道:“叶先生,我们要打破这层水泥柱子你明白吗?外界的舆论根本无法伤害我们,只有我们自己才能伤害自己。外面的人也不能救我们,只有我们能救自己。叶先生,我现在就要告诉全世界的人,你没有罪!你是清白的!”

    她拿出手机,把这段话编辑成文字,发布到微博上,并@了叶氏地产和各大官媒。

    她在末尾坚定不移地昭告所有人:【……我要查出真相,还叶先生一个清白。】

    叶淮琰急促喊道:“你别发,小心被网暴!”

    然而已经晚了,网暴开始了,各种各样的嘲讽、谩骂、斥责、抨击,出现在文佳木的微博评论区。

    可她只是神色平静地瞥了一眼,摇头道:“叶先生,我不怕网暴,我只怕你放弃自己。我更害怕的是,这个世界忽然没有了你。”

    说完这句话,她本就汹涌的眼泪终于滂沱。

    如果世界没有了你,那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